不行,春枝,我得去找他。
“可,这大半夜的咱们去哪里找人?”春枝眼明手快,搁下小碗伺候着她穿衣裳,“人生地不熟的,刚逃出狼窝再搭进去一回不值当呀。”
“你同东来走的那天夜里,我给刺客掳走了,逃出来正遇上二哥儿,他是追着我出来的,家里只怕都不知道,若因为我落入险境,你家姑娘我死十回都不够赎罪的。我一想着他现在下落不明,心就隆隆的跳。”扣好盘扣子,她满屋里看一遍,从墙上摘下把蒙古弯刀别在腰上,懊恼道,“春枝,都是因着我,我觉得对他不起,一定得去找他才行,咱们走罢。”
春枝还能说什么?人家沈二哥儿一片痴心走到这个地步,生死未知,她这个时候劝自家姑娘别管就不是个人,姑娘重情重义,做奴婢的只能跟着赴汤蹈火了,便干脆利落回道:“走。”说罢冲长生笑了下。
出来院子,遇到在外头守院的字识。
借着月光,字识看清人很被吓着了,问她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她怕惊动在西暖阁歇息的庭降,往院里瞧一眼,拉着字识离开几步,压声道:“千户,我问你,原本同咱们一路的沈家哥儿你可找着了么?”
字识心里只有官家和跟着他卖命的锦衣卫,压根就没记起还有沈修瑾这么个人跟着,这也不能怨他心大,毕竟说是同路,可锦衣卫并没带着沈修瑾,沈修瑾一直是远远跟在后头算不上是同路。
圣人话一出口,他才突然想起来,忙道:“是属下的疏忽,把沈公子给忘了,属下这就派人去找。”
“我跟着去。”她拽住字识的胳膊,一双莹莹的大眼睛看着他,央求道,“把我带上罢,这件事千万别惊动了官家。另外我还想着,咱们都是长安来的不认路,你去找郡丞,向他要两个对这一带地形轻车熟路且靠得住的衙差,咱们上次吃了暗亏,这回得小心着些。”
“这不行,属下不能带上圣人,官家一心系着圣人的安危,若发现属下把圣人带走了只怕会龙颜大怒,圣人不要叫属下为难,也别再让官家担心了。属下答应圣人,无论人找到后是生是死,都会把人带回长安去。”
字识的语气很诚恳,态度却十分强硬。
长生略带无奈的垂下嘴角。
昨儿的事情现在想想还是后怕,万一庭降没有及时赶到,她现在不知道落得什么下场,字识考量的都对,锦衣卫的职责就是保护主子的安危,若她再继续坚持,就是胡搅蛮缠。
她叹口气,收回拽着字识胳膊的手,“既如此,千户一定要找到人。”
见她松了口,字识忙躬身拱手,“喏,属下一定会找到人,圣人快回院歇息着罢。”
“嗯。”她缓缓转身,往院子里去。
歇息是不可能歇息的,不跟着也是不可能的,叫她回屋躺在床上干等着么?怎么能成,听见字识带人离开,她忙不迭的拽春枝跟了上去,字识留下的锦衣卫上前拦住她,请她回房,她挺直背端着皇后娘娘的架子沉声道:“有千户去找人我就放心了,方才和王家妹妹还有许多话没说,我去看她,你们守好夜,一定保护好官家。”
锦衣卫忙往后退一步,应承道:“喏,圣人路上小心。”
春枝都被她吓的心跳到嗓子眼,大气儿不敢出一口,直到离开院子很远周围已经没有锦衣卫了,才终于吁口气,她扒着长生的胳膊惆怅道:“姑娘,现在怎么办?咱们就这样跟上去吗?”
她咬唇,低头摸着腰间的弯刀,沉吟道,“不行,就这样跟上去指定是不成的,被千户发现还不接着给扭送回来?咱们得想办法弄两套衙差的衣裳换上,混在人堆里不容易被发现,我得亲自见着二哥儿好好地才放心。”
春枝瞥了眼班房的方向,还亮彤彤的,可见都还没睡,掖着两手唏嘘道:“这沈家二哥何苦来哉?明明封后的旨意都昭告天下了,他偏不愿意清醒,奴婢没喜欢过人也不懂他到底是执迷不悟还是执念太深。不过姑娘,这回找着沈家二哥您就跟他说明白了罢,奴婢瞧着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您别总是怕他想不开就心软。”
她仰头看天,“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个一根筋的傻子,我没同他说明白么?还不是淋了雨差点搭上命?”
“嗐,”春枝挠头皮,“真是怕这认死理的人,怎么说都不通。得,奴婢去找值班的衙差问问,看能不能讨要两身衣裳。”
她点头,“你去吧。”
春枝小跑着进了衙差班房的院子,四周寂静无声,可能是白日里有风的缘故,月亮格外的亮,天也特别的青,出来的时候她没穿太厚实,地上结起霜雪,她的脚冻没了知觉,只得袖着手沿小路来回走动好让身上暖和些。
她没注意,来回走动的时候被树枝挂住了几根头发,扯的她头皮疼,她直皱眉,小心把头发丝从树枝子上捋下来,才发现挂着她头发的是棵羸弱的小树,盈盈一握的树身,细小的枝子半弯,折下来的高度正好搭在她头发的位置,这棵小树生的十分温和谦逊,一眼看上去就像是沈修瑾的身姿,在寒月的清辉之下敦敦实实的。
“好好长着的一棵小树,怎么断了枝子?”她垂目看,自言自语着,“得给它绑起来才是。”可身无长物,她干脆弯腰撩起自己的里衣摆子,将衣裳撕成几片长条,跑两步挪个石墩子到小树下,踩着石墩子把断下来的枝子绑好,断了的数枝被白布条固定在接口处,乍一看重又迎着月亮生机勃勃向上生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