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田~老~师~”
大抵是故意的,他清亮的声音硬生生能听出了一丝甜味,最后似乎自己憋不住了,肩膀耸动,尾音几乎要融化在低低的闷笑中。
班里的学生们也开始整体向着他,朝我发动攻势:“新田老师,就让这个哥哥参加吧!他是按照规则被选成代表的!”
“没错,哪怕赢到的奖品全给他,我们也没有意见!”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这些起哄的孩子,然后眼眸轻转,分了点余光给五条悟。
“行,允许参赛。”我承认我稍微有点生气了,但这点情绪不足影响我的判断,所以我也微微笑了,“五条同学的话,是十局六胜制度。”
对手既然是五条悟的话,认真起来才算尊重他。
于是,几分钟后。
……
…
“输、输了。”
“没想到在连赢了四局的情况下,居然被翻盘了。”
学生们集体发出或惊异或感慨的声音,好几个人没忍住用怜悯的目光看向五条悟,露出“大哥哥运气好差”的表情。
当事人则是完全没有在意被小学生关爱了这点,反倒是若有所思看着自己的手。
这群小家伙们或许以为五条悟是输在了运气上。
实际,哪有那么简单。
剪刀石头布从来都不是运气游戏,而是以策略为主。
掌握对方的策略和思路,才是必胜的关键。
我毫无愧疚感地将那袋没有送出去的手指饼干收进自己囊中,再当即拆开。
“好了,游戏结束。大家回到座位,后面自习。”
“诶——”
遗憾的长呼响彻在教室里的每个角度,我目视着台下这群孩子们垮下来的小脸,好心提醒他们:“要是还继续唉声叹气,你们想合照的人也要走掉了哦。”
听见我这么说,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一个机灵反应了过来,纷纷看向五条悟。
“拍照!等一下,手机,谁有带手机!”
“大哥哥请告诉我你的艺名!在哪部杂志上出道的!”
与小家伙们的慌乱不同,被他们围起来的人看了我一眼,随后气定神闲将手放进衣兜,意外的有耐心地陪着他们拍完了合照。一直到我们离开教室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孩子们的目光有些恋恋不舍,嗯,主要是对五条悟。
关上教室门后,我一边吃着手指饼干,一边和五条悟并排走在走廊里,紧接着注意到他端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将左手抬至眼前,动作灵巧地变换了几个出招手势,亦然是还在惦记刚刚的比试。
隔了几秒钟,他或许是确认了什么,随即歪过头,问:“你用假动作误导了老子?”
“唔……倒是可以这么想啦。”
秉着食不言的规矩,我彻底咽下嘴里的东西,这才朝他的方向侧过脸,接过话来:“但更准确地说,五条你是被自己的眼睛误导哦。”
六眼的精细不止在对咒力的观察上,还有对他人的骨骼,肌肉牵拉的走向。正因如此,哪怕别人还没做出行动,五条悟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对方想做什么,并做出应对。
倘若在实战中,敌人的一个假动作,对他而言,游刃有余地调整攻击方式,应对并不难。
而在剪刀石头布这种小小的游戏中……
一旦被我提前预备好的、微小的肢体语言欺骗了之后,他做出来的动作已经成型,规则上不允许他改变。
话虽是这么说,白发蓝眼的少年加快步伐,我动作一顿,看着他直接用身体拦住了自己的去路,他下颚微收,与我对视的那双纯粹的蓝眼睛里没有任何输掉后的不服气,反而是像是猫科动物见到有趣的事物那样,意图伸出爪子扒拉个明白。
“除此之外,应该还采用了其他的策略才对吧?”他问。
我点点头,面不改色地把松脆的饼干送入口中,“如果只用一种,那就太容易被看穿了。”
五条悟没有接着追问下去,或许是觉得答案由我完全揭晓是一件非常无趣的事,他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暂时选择跳过小游戏的话题,视线接着落在被我拎着那袋点心上,随后向我摊平右手,直言道:“老子也要。”
食品袋里只剩下两根手指饼干了,考虑到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为难他,我还是抽出其中的一根递给了他。
结果光是这样对方似乎还没满足,带着略有些嫌弃的表情吃掉后,他用故意装怪的语气抱怨:“明明之前说过双倍赔偿,结果才只有这么一块嘛。”
“一码归一码,这是猜拳的输家待遇。”我脚尖偏转,顺其自然地绕过这只挡路讨食的大猫,再一本正经地回复,“而且双倍赔偿那件事,是五条你除了眼珠糖画以外什么都不要,不关我的事。”
他以没多少可信度的轻飘飘音调如此说道:“裕礼要是自觉些拿出其他的手制点心,也不是不可以放宽标准哦。”
“啊这样。”我刚从袋子里取出属于自己的那块手指饼干,听见他这么说,暂时停下前进的步伐。
外界,太阳以炽热的阳光为笔触,穿透走廊的每一扇窗户,在地面投下彼此交叠的几何绘图。
我不偏不倚站在光影的间隙之中,而回过头去,落后一步的五条悟还伫立在空荡荡的走廊中段,他离窗边很近,有光照亮了他的身体,渗进雪白的发梢,有几束落在他黑色制服的前襟,落在勾在手背处的墨镜上,描摹出温暖的色泽。
而被光拥簇的少年慢条斯理地用一只手把墨镜重新架到鼻梁处,再直勾勾看着我,亦然是一副等我说完的意思。我朝还没动身的那个人晃了晃手里的饼干,声音也跟着沉下来,“其实我刚刚就在想一件事。”
“五条同学很有胆色呢。”我抬起眼帘,“居然敢吃新同学经手的食物,你刚刚吃的那块可是——”
话音未落,五条悟突然上前一步,弯下身叼走了我两指之间的最后一块饼干。
他也突兀地闯进了光与暗的界限之中。
少年仿佛一只在出其不意间完成了狩猎的豹子,将那块手指饼干转瞬吃干抹净后,再反手用大拇指擦掉嘴角的碎屑,慵懒地打直背脊的同时,他偏偏还率直地反问:“为什么不敢?”
我:“……”
我当即打住了准备好要吓唬他的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