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二十年,曾绊倒过他的祖宅门槛斑驳了木漆。
双腿再次跨过门槛,宅子里再不会有爱穿白裙的女子走过小桥来叮嘱:“风儿,扶着门些。”
叶风缓步跟随叶长青走往小桥的沉重脚步,驻足在假山前。
新年挂上的灯笼朦胧着一片殷红,同那年腊八母亲留下的绝望一样灼眼球。
那天后,新年便是忌日,再无欢声笑语。
“爸,小风。”文晨从屋里迎出来。
承载着这份悲痛的少女,也已经长大。咧开的嘴角上扬着笑意,眼里却掩不住日日思念母亲的忧郁。
她盯着叶风直立的双腿,笑弯了闪着泪光的眼睛,“今天,妈可以安息了。”
叶风和叶长青一同抿紧嘴。绷直的嘴角,深藏内心的悲哀。两人一同望向站在左边宅子的叶正勇。
叶正勇盯着叶风的腿,惊愕的眼里浮现愠怒:“好好的腿,装什么瘸子?”
叶风走下小桥上走廊,站到叶正勇面前,咧嘴一笑道:“您,失望了吗?”
“失望什么?你也是我孙子,当然高兴。”手中的拐杖抬起敲一下地,叶正勇转身进餐厅,“饭都凉了,快进来吃吧。”
儿时眼里和叶长青一样挺拔的身姿,此刻佝偻着岁月的痕迹,似乎激人怜悯。
叶风冷笑道:“我只有九泉之下无法安息的奶奶,没有为虎作伥害死我母亲的爷爷。”
叶正勇顿住脚步,握着拐杖的手颤抖起来:“谁告诉你是我害的?”说着转过身,看向仍伫立小桥望流水的叶长青,“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就这么和长辈说话?”
叶长青抬眼,瞥一眼叶正勇,拉着盯着假山抹眼睛的文晨,走上走廊。
“早早没了母亲的孩子,没有违法犯罪就不错了,多担待些吧。”
“楚儿也没有,可比他懂事多了。”
“我给他留了。”叶长青沉下目光,隐隐不耐,“先吃饭吧。我明天还有很多工作,需要早点休息。累点倒无所谓,早点去陪菁菁挺好,但你们有谁能接手我的工作吗?”
瞪着叶正勇的叶风,垂下眸光,先进了餐厅。
叶长青拉着频频看身后假山的文晨随后。
叶正勇回望挂满红灯笼的庭院,拄着拐杖进厅。
自从那个不论他怎样表现不满都脸挂微笑的乡村野娃子溺……离开后,这个宅子再没有阖家团圆的新年。
要不是还有叶楚,这二十年的除夕都会他独自过。
正月里,儿孙也不会来拜年。
只有叶长青忍不住要回来看看文菁菁最后离别的流水,他才能见到儿子温柔的样子。
曾经,这宅子里欢声笑语一片。如今,冷清得和鬼屋没什么两样。
文菁菁在的时候,叶长青再忙都按时回家吃饭。空闲的时候,他会陪叶正勇唠唠嗑,谈谈生意上的事。
叶正勇表现出对文菁菁的不喜欢,叶长青也不恼,耐心开导,还会开玩笑说:“爸不喜欢很正常,菁菁的好只有我知道。”
那时候的叶长青,是有血有肉的孝子。叶正勇同意他娶文菁菁进门的时候,那样讨厌被控制的他,甚至一点没怪过被逼着同楚凤英生一个试管儿。
叶正勇不知道的是,当他说出一定要叶长青和楚凤英生一个孩子才同意他婚姻自由后,叶长青已经在计划和文菁菁私奔。
最后没有私奔,是文菁菁劝叶长青留下,不要留叶正勇一个人孤老无依。她不想叶长青被人戳脊梁骨,不想和睦父子关系被自己破坏。
她说可以接受叶长青和别人的孩子,却在叶长青听劝转身回去后默默哭泣。
没有真走躲在她的花店旁听着的叶长青,给文菁菁发了消息:【菁菁,我不会碰任何女人。我只属于你。】
她看后嚎啕大哭。那是叶长青第一次见文菁菁哭。
被她的阳光笑容打动的他,却让她哭了。
那之后,叶长青一直游走在叶正勇、楚裴勇和楚凤英的说服中。
他首先约楚凤英出来,告诉她自己有喜欢的人不可能喜欢她。
楚凤英却说:“没关系。我只想和你结婚。只要每天能看见你,我就很幸福。”
怎么劝说都没用,叶长青第一次想打女人。
他抓住楚凤英的肩膀,用力摇晃:“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不喜欢你!我厌恶你,知道吗?”
楚凤英却盯着他愤怒到狰狞的脸,娇羞道:“建成哥哥讨厌我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建成哥哥能给我一个孩子,我就知足了。”
和楚凤英说不通,叶长青约楚裴勇出来谈。楚裴勇以自己忙让叶长青上公司来找他。
叶长青如约上门,被楚裴勇的秘书以没预约晾了两小时。等楚裴勇从酒店的温柔乡里慢悠悠来,叶长青才坐到办公室的椅子上,让一直站在董事长门口等的双腿得到休息。
楚裴勇接过秘书递来的一根新雪茄,秘书正要剪,他对坐会客沙发上的叶长青招招手。
“建成,我这秘书每次都剪不好,你可以帮忙剪吗?”
叶正勇喜欢抽雪茄,叶长青从小就会剪雪茄。
叶正勇没少逢人夸奖自己儿子剪的雪茄最好抽。快速、精准、平整,一点烟草碎末不留。
叶长青起身接过剪子剪了,得到楚裴勇一顿哈哈笑的夸奖:“果真如传闻的一样,叶家儿子做什么都好,剪个雪茄都能名列前茅,不知点雪茄,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