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随便给小姑娘造谣,要么舌头就别要了吧。”
司机手抖了一下,没再敢说话。
他有种直觉,钟斯琰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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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添终于找到澄水巷326号。
是个老旧小区,她敲了门,没人应,只好又打电话给夏成刚,才终于等到人来开门。
夏成刚在夏添七岁时离婚,现在的妻子林媛是他离婚一年后娶的,给他生了个梦寐以求的儿子,今年六岁,叫夏增。
夏添出生前,夏成刚就一直想要个儿子。
当时他做点小生意,还不错,挺赚钱,总觉得得要个儿子以后继承家业。
夏添还没出生他就把名字给取好了,叫夏添,添是锦上添花如虎添翼的添。
寓意是,希望这儿子能给他带来好运,锦上添花,做他的左膀右臂,把生意做大做强。
那会儿还处在计划生育的阶段,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每对夫妻只能要一个孩子,夏添的出生直接断送了他要儿子的美梦。
不仅如此,甚至在夏添出生后他生意失败,不知道寻找失败的原因东山再起,而是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夏添头上。
他觉得夏添没能旺他。
某种程度上来讲,夏成刚是个挺迷信的人,做什么都要追求好的寓意,讨个好彩头。
夏增出生后,有段时间他甚至想把夏添的名字换给夏增,但派出所没同意,他才作罢。
夏添跟人介绍自己的名字,从来不用锦上添花这个词来做注解,因为那并不属于她。
小时候她喜欢说添是增添的添,后来夏增出生,她就不再说添是增添的添。
她开始说添是平添烦恼的添。
直至她读到那首《琵琶行》——
“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添酒回灯重开宴。
这十几年,她一直都在不停地流浪,每次离开,从来没有人挽留,也没有人不舍。
她也想有一天,要离开的时候,会有人因为舍不得她,添酒回灯重开宴。
所以,从那以后,无论“添”这个字有多少种注解,在她这里,只有这一种——
添,是添酒回灯重开宴的添。
夏成刚一直都不喜欢夏添。
都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可他不用夏添有后妈就挺像后爸的。
这次的重逢是许久未见的重逢,但他并不热络,态度只比冷淡好一点。
像对待一个……租客?
倒是林媛,虽然也不喜欢夏添,但挺会装装样子,还对她笑了笑,带她去房间。
夏添很乖巧地道谢:“谢谢阿姨。”
“不用谢,你要洗澡的话就用客厅里那个浴室,不过今晚有点晚了,你弟弟要睡觉,所以你现在要去的话得洗快点儿,过了那个点儿他就吵着不睡。”
夏添应了声好,迅速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等她从浴室里出来,客厅已经关了灯,黑漆漆一片,没人留在外面。
夏添没在浴室里找到吹风机,开了客厅灯也没看见哪里有,怕继续翻下去会被当成小偷,又不敢去敲门问林媛,只能放弃。
给她用来留宿的房间衣柜里还有几个空的衣架,但没有撑衣杆,她只能踩着凳子把衣服挂到玻璃窗户外面的防盗窗横杆上。
其实肚子有点饿,从中午吃完饭后到现在就一直没有进食,但从她进门到现在,也没人问她饿不饿下雨冷不冷。
没人给她准备吃的,她只能翻书包。
有个小面包,以及沈满心买的那瓶水。
夏成刚对她是表里如一的不关心,林媛则是面上带笑装得温柔体贴大方,实则实事一件不做的。
房间里的卫生甚至都没打扫,床单被子自然更是放在床尾没铺开。
夏添铺完床,在行李箱里翻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坐下来擦头发。
手机铃声响了下,是新短信。
夜里寂静,这声音格外响,吓得她立刻抓起手机改成静音,以免夏增真吵着不睡。
夏添呼出口气,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一手拿着手机查看短信。
是一串陌生号码——
【夏添,你到家了吗?我是秦姝。】
夏添怔了下。
没想过今天第一个主动问她到没到家的人会是秦姝,一个刚认识几小时的陌生人。
她想了想,回她:【到了,刚洗完澡,准备睡觉,你呢?】
秦姝打字很快,立刻回了一长串文字过来:【我还没洗澡呢,回到家就被我爸妈拉着问了好一阵,早知道我就不跟他们讲了。】
夏添刚想回“有人关心不是很好吗”,秦姝的下一条短信又进来:【明天出来玩吗?】
她说不太方便。
然后这个问题秦姝每天都要问她一遍,直至周日晚上南塔一中高三年级返校。
这几天里,夏添被迫每天都会跟她发几条短信,知道她在南塔一中读高三,二十班。
秦姝也知道她会转学到南塔一中,表示很期待:【如果你能来我们班就好了!】
可惜,很不凑巧。
第二天周一一早,夏添早早到了学校。
在余环栖的安排下,进入了隔壁十九班。
余环栖现在带的班开学才高二,所以不能把夏添安排到自己班上,只能将她安插在好朋友沈既余的班里。
夏添跟随新班主任沈既余到了十九班。
没到上午第一节课上课时间,在门口还能听见说笑声,直至沈既余出现,里面才安静下来。
沈既余敲敲讲桌:“今天班里来了新同学,以后就是我们班的一份子,大家要互帮互助。”
“夏添,你来做下自我介绍。”
夏添早已习惯这种转学的流程,轻车熟路地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夏添,春夏秋冬的夏,添酒回灯重开宴的添,希望以后和大家好好相处。”
潘明武拍着篮球走在隔壁班教室外的走廊里,偏头问钟斯琰:“斯琰,你觉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是不是老沈在教室里?”
钟斯琰懒懒地“哦”了一声:“然后呢?”
旁边窗户忽然开了,秦姝探头幸灾乐祸:“潘明武,你还不跑快点儿,沈老师过去了。”
“哎我草?”
潘明武吓得手一抖,篮球飞出去。
“潘明武!”
一听这声音,潘明武心都凉了。
转头一看,好巧不巧地,那篮球就这么飞到了沈既余脚边。
“啊沈哥沈哥!你听我解释——”
钟斯琰也笑了,拍拍他肩:“自求多福。”
而后过去捡起篮球,悠哉游哉地先行一步进了教室。
下一秒,就发现不对劲。
夏添正在新座位上整理自己这几天的学习笔记,课桌桌角被敲了敲。
“喂。”
她抬起头,那人却弯下腰来。
一瞬间离得好近。
夏添下意识脑袋往后退了退。
“我说——”
钟斯琰唇角微勾,空着的那只手鬼使神差地抬起来,想用手背碰碰她额头。
最后却只是在她额头前隔空敲了敲空气。
“你到底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