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脸上欣喜的神色还未完全褪去,就已变为一具尸体。
她缓缓倒地,缨当即蹲下,从她怀中掏出赤红纱衣,又剥下她的粉白纱衣,全部包成一团小心安放在行李里。
瞅见小露虽年幼,竟然有这样的胆识,且面对谋杀都只是微微发愣,不禁点头道:“你的确资质不错,不比用掌灯使引诱,也能被选入宫中。”
小露面上闪过一丝蓬勃的野心,又被缨命令道:“你把她的尸体抛进海里。”
小露这下终于露出恐慌的神色。
缨不免冷笑道:“怎么?你还是怕了?如果怕了,你最好现在就和她一起投身海底,不然,等会儿进了宫,有的是让你害怕的事。”
小露听见她这样说,不再犹豫,鼓起勇气扛起绛的胳膊,把她一寸寸推到窗外。
缨点点头,回望漩涡之外,喃喃道:“他们只怕是进不来了。”又面向小露严肃道:“你记死了,我们在海滩边出发时,遭到中原武林人士袭击,前一艘船遭到损坏,绛也因此身受重伤,不幸在路途中身亡,我们已为她举行海葬。”
小露点点头,虽还是浑身颤抖,但眼神坚定。
缨环顾四周,道:“他们活命唯一一点希望,只有那里了,我们得转向去找他们。”
而与此同时,在绛死亡的瞬间,独孤河沉入大海,他惊讶地发现,海水中竟然是一片宁静,与海面上的激烈迥然不同。
他挥动双臂,四下张望,看见村长就在自己不远处,因为被捆缚住双手,无法游动,即将溺水而亡。
他无暇细思,急忙游到村长旁,拔出匕首割开绳子。
村长毕竟生长在渔村,水性熟稔,刚被解脱便犹如脱网之鱼般灵活窜逃,但终究没有独孤河眼疾手快,被他一把拽住脚踝,单手折断,痛得他在水里翻了个跟头。
看着村长因为伤痛也难以逃脱,独孤河连忙四下寻找沉瑟的身影,竟然看见她落水后没有任何举动,任凭自己缓缓下落。
独孤河连忙上前,一手攥住村长的脚踝,一手扳住沉瑟的肩膀,在水中竭力摇头。
沉瑟看出他的误解:他以为她在寻短见。于是露出一抹浅笑,指向水中,示意他也不要在试图游上水面,随自己一切沉没。
独孤河起初以为她发疯了,但猛然反应过来,在海水中,人若是没有被坠上重物怎么可能这样垂直下沉呢?这片海域必然犹如那座让他们陷入迷失的群山一般不可用常理思考。
想通这点,便也随着沉瑟的样子,放弃挣扎,等待下沉。
但村长根本不可能理解这两个疯子的举动,疯狂挥动四肢,一心想要赶紧冲到海面上。
独孤河不能放走他,被他带动得也缓缓移向海面,暗自后悔不该匆忙讲他松绑,只好费力上前,将他双手拐在背上,双腿折叠,这个人团成一团。
村长终于安静下来,三人缓缓沉入海底。
周遭愈加黑暗死寂,独孤河忽然注意道方才自己一直没有反应过来,刚落水时自己尚且感到窒息,此刻竟然逐渐感到胸腔阻塞逐渐消散,不禁骇然失色。
周围的一切都化为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时,沉瑟终于有所行动,她向着海底伸出手。
独孤河已经看不到沉瑟的影子,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即便没有窒息而死的风险,他也感到一种巨大而原始的惊惧。
下一刻,沉瑟像是凭空撕开黑暗,一抹光亮骤然涌现,刺得他们睁不开双眼。
等双眼终于逐渐适应了明亮,独孤河惊诧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浮出海面,天空中海鸥飞翔聒噪,耳边吹拂着轻柔的海风。
这一切都太过离奇,不过自从南下以来,离奇之事太多,他已经见怪不怪,便将村长松开。
但村长是头一次看见这样古怪之事,脑袋刚刚露出水面,便发出一声尖叫。
“天呐!这!这里不应该是海底么!怎么是……我一定是死了,你们怎么还抓着我,我们都死了啊!”
独孤河不再理会他,看向沉瑟。
沉瑟漂浮在海面上,仰望天空,太阳已西沉,西方的天空上一片瑰丽的晚霞。
沉瑟忽然指向一个方向,示意他们和她一起前去。
视线中之间浮现出一角礁石。村长已游得有些劳累,看见礁石犹如救命稻草,飞速爬上去,摊开双手躺在礁石上大口喘息。
沉瑟和独孤河随后也走上礁石,看着上面布满了贝壳和海藻,独孤河蹙眉道:“一直也不是久留之地,烟罗缕宫的人也跟丢了,又没有了船只……”
沉瑟在礁石上细细梭巡片刻,忽然眼前一亮,忙指向角落道:“你看。”
独孤河低头,也看见那两个人的涂鸦。
沉瑟沿着小人奔劳的方向望去,正好是一片瑰丽的晚霞,而在她的视线尽头,没有出现那座轻纱缠绕的珠母楼台,而是一艘被染成玫瑰紫的白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