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扒了你的皮!把你做成油灯!该死的!该死的!”
掌柜咆哮,他怒不可遏伸手去抓头顶的罪魁祸首,生生体型小,身手敏捷,掌柜无论如何都抓不到它,甚至还在抓它的过程中摸到了不少排泄物。
掌柜彻底暴走,他立刻掐诀,不知念了什么,生生立刻痛苦地扭曲起来,从他的头顶落到地上。
黑雾涌动,将它包裹,它只是痛苦地哀嚎,皮肤突兀地生出一道道血痕,鲜血飞溅,叫声凄厉刺耳,格外骇人。
掌柜嫌恶地瞥了一眼被怨气侵蚀的生生,让小二带着他们继续前进,自己掉头步履匆匆地离去。
玄昼拖起一颗水球,朝它兜头砸去,一颗颗水球不停,直到生生身上的排泄物都被冲刷干净才罢手。
她垂眸,眼底荡漾起璀璨的金色光晕,伸手点在生生的额头,翻涌而出的怨气瞬间平息。
小二尴尬地站在一旁看着,不知该不该阻止。
玄昼伸出两根手指,提溜起被怨气反噬,不省人事的生生,轻轻一抛就丢进了小二怀中,自己将手洗了十几遍才缓缓道:“走吧。”
小二不敢说话,僵硬地抱着生生,在前面带路。
许是害怕,小二走的很快,没多久就将玄昼带到一间屋子里道:“好了,就是这儿了。”
他迫不及待将生生放下,和掌柜一样逃也似的离开现场。
离开玄昼的视线范围内,他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做贼似的抬起自己的衣袖嗅了嗅,心情顿时晴朗,还好还好,不臭,还有一点皂角香。
玄昼和生生所处的房间正是封遇玄传音告诉她的三个房间中的一个,挂着数不胜数狌狌皮毛的房间。
玄昼注意到这个房间里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怨气,那些怨气一点点涌入生生小小的身躯里。
玄昼轻嗅油灯燃烧时的气味,一道声音幽幽传来:“那是狌狌一族的尸骨炼成的。”
“是吗?”
生生从地上爬起来,睁开眼皮,露出下方猩红的瞳孔和漆黑的眼白,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悲痛与怀念。
“我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我瞎了两只眼,作为最小的狌狌,族人们拼尽全力将我送走,他们,一个也没留下。”
玄昼转过身,静静聆听它诉说这段往事。
生生原本不叫生生,它叫狌狌。
狌狌是它们族群的名字,它们住在招摇山上,起初它和普通的狌狌一样,和迷穀树说悄悄话,饿了就吃随处可见的祝余。
天热了就下河洗澡,将育沛带在身上,无病无灾。
闲暇时趴在最高的树枝上俯瞰云海。
一个迷路的年轻人走进招摇山,大抵命运如此,他成功进入招摇山内部,向它们寻求帮助,而它们帮了他。
他说他叫玄钰,不小心在山上迷了路,询问它们能否带他下山。
族中年长的狌狌同意了,偶有人类误闯招摇山,穿过招摇山的迷障,长老们认为那是天神的意旨,让它们帮助那些人。
每当有人类闯入,便由长老将其送回山下,摘下一枝迷穀赠与他,自此缘尽。
玄钰话多,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狌狌能听懂人类的名字和语言,却不会用人类的语言说话,只能努力地“唧唧”叫以作回应。
玄钰谈天说地,忽而说起家中老母:“我母亲独自拉扯我长大,年轻时摔断了腿,行动不便,而今我长大,却无能无力带她游历山河,真乃人生憾事。”
青年的眼神太过怅惘,满脸遗憾,干净的眼睛看不见一丝杂念,到了山脚,青年热情地挥手同狌狌告别:“谢谢你送我下来!再见!”
狌狌望着他,下定决心拉住他的衣袍,在青年错愕的神情中用自己尖锐的指甲划下一块大腿肉。
它捧着血淋淋的腿肉交给青年,努力模仿人类做菜吃饭的动作,告知青年这块肉的用法和功效。
青年低着头,鸦青色的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他的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低声喃喃:“还真是愚蠢的可爱。”
狌狌没有听清他翕动的嘴唇说了些什么,见他迟迟不肯接过那块肉,焦急地手舞足蹈,再次演示。
青年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带着发自内心的感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他双手微颤,虔诚地伸出双手捧住那块肉,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狌狌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一瘸一拐回到山上。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真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