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家里人来的。”
又有人问:“欸,听说你爸爸是烈士,是真的吗?”
这一回,原本有问必答的陈澈,忽然沉默了。
少年眼睫微不可见地垂了垂,夏茉敏锐地捕捉到他神情细微的变化,阔步走过去,站在那群围着陈澈的同学身后,亮了一嗓子:“来来来,让一让,我都进不去了!”
注意力全都在陈澈身上的同学们吓了一跳,大家肩膀不约而同地瑟缩了下,整齐划一地回头看。
瞧见是班长,同学们很快散开,拥挤的过道瞬间宽敞,空气都变得流通,让人身心舒畅。
陈澈绷紧的心放松下来,缓缓抬头看向夏茉。
目光蓦然相撞,夏茉又冲他笑了。
她生得一双很漂亮标志的杏眼,内眼角圆钝,眼尾微微上扬,黑眼仁很大,清澈黑亮的像藏着星芒,笑时真诚明媚,朝气蓬勃,好像天生就拥有这独一份的生命力。
陈澈神色微怔,但很快回神,匆匆敛眸起身。
夏茉道了句谢谢,抱着水杯侧身从他椅子前走过去,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把水杯放上桌,她的余光又开始不受控地打量着这位新同桌,总觉得这张冷峻的脸在哪里见过。
可是在哪儿见过呢?夏茉百思不得其解。过了好半晌还没想起来,她实在有点儿难受。
抿抿唇,夏茉侧目看向陈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他的胳膊:“那个……陈澈,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陈澈正在新发的课本上写名字,笔尖顿了下,抬目看向夏茉,眼神茫然地问——怎么了?
夏茉十分诚恳地对上他的目光:“我看你很面熟,想问问你,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陈澈唇微张,滚了下喉结,正要开口,坐在他们后排的体育委员,突然拍桌大笑:“哈哈哈!班长你这套近乎套的也太老套了!我奶出去跳广场舞都不这么搭讪老大爷!”
夏茉回头瞪他,正准备开口怼人,路过发作文本的游潋搭上了话茬:“你奶为什么不和你爷一起跳?”
体育委员:“我爷坐轮椅啊,只能在旁边看着。”
游潋:“那你爷还挺能忍的。”
体育委员:“不忍能咋办?”
游潋垂眸沉思了几秒,一本正经道:“我还以为你爷一气之下站起来,成医学奇迹了。”
“……”体育委员噎住,顿了顿,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少年,我劝你没事少上网,多读书。”
夏茉没功夫听他们在这儿拌嘴,转过头重新看向陈澈。
目光交融,陈澈望着她水亮的眼睛,清风朗月般的笑了下:“我们确实见过。”
夏茉眨眨眼睛。
他继续道:“在公车站,你帮过我。”
公车站?
夏茉神情微怔,原本已经抛之脑后的记忆碎片在此刻重新拼接。
小吃街、白衬衣、差点被小偷偷钱包。几个画面连接,她的眼睛一瞬瞪得浑圆:“啊原来是你!!!”
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云姝倍感意外,插了话题进来:“茉茉,你们还真的真见过?”
夏茉点头:“暑假的时候,他在公车站……”说到这儿,她顿了下,瞄了眼陈澈,不知道他介不介意她这么大咧咧地告诉别人他钱包差点被偷。
好在陈澈并不介意,他云淡风轻地笑了下,温声续上话茬:“她帮我抓过小偷。”
“抓小偷?”后座的体育委员又打趣起来,“呦呵!班长还挺喜欢见义勇为啊!”
夏茉得意扬眉:“那当然,你也不看我是谁!”
陈澈在一旁没再说话,只是目光下意识偏移,落在了夏茉镶嵌在嘴角的那颗梨涡上。
很快,上课铃响起,嘈杂的教室瞬间变得安静。
大家不约而同地回到座位,把这节历史课的课本翻了出来。
夏茉发现陈澈这人性子是真冷,只要别人不主动搭话,他就能做到一句话不说。就算别人搭话了,他也是言简意赅,一句话不超过十个字。
晚自习结束,云姝要赶去上舞蹈课,铃声一响就收拾好书包,和夏茉说了再见。
夏茉不急不缓,坐在位置上收拾书包。
旁边的陈澈和她如出一辙,课本一本一本地往书包里放。那动作细致的不得了,一眼就看得出他是个讲究,又有点强迫症的人。
她偷偷用余光窥他,唇角松了松,刚想说话,教室前门忽然传来池颂冷沉的声音:“还不出来?”
她抬头看去,池颂不知何时把校服外套脱了,松松垮垮地搭在肩头,银白色的书包肩带斜压在胸前,一贯随性懒散地靠着门,神情有些许倨傲。
对上目光,他抬了下眉梢,眼神催她——再不出来就自己回家。
夏茉可不想自己走回去。
她连忙一把抓起桌上的毛绒的兔子笔袋胡乱塞进书包,火急火燎地扯上拉链,抱着书包站了起来:“我要先走了!陈澈!”
陈澈起身让位,轻嗯了声,又说:“拜拜。”
“拜拜!明天见!”夏茉边走边笑吟吟地冲他挥手。
站在过道上背好书包,她风风火火地朝着门口那人跑去。
陈澈目光无意识地跟随上去,视线盯着夏茉飞扬在身后,随着她步子一晃一晃的马尾,收书的手也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恍惚着,他不经意抬眸,意外发现靠在门上的男生正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