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舒云神色淡然,带着寡淡的笑,“我爸是出名的纨绔,很早就因同性恋闻名。我和我姐,大概是不多的意外,他找了女人胡来,留下了两个孩子。”
“姐姐的母亲生下她之后,把她丢在虞家,另找男人组成了家庭,听闻生了两个儿子。我妈则不同,在国外念书时怀孕,学业停滞,因为执意要生下我和家里闹翻。那时母亲一边打工一边照顾我,出了意外,我早产了,她连命都没保住。”
司照野:“他不曾管过一点吗?”
“我妈怀孕时状态不好,找过他许多次。他不但不管,还让我妈堕胎,恐吓过几次。我妈走投无路,只能通过留学圈子,辗转找到姐姐母亲。那时她早已组成新的家庭,自然不会管这些烂摊子,只把消息传回虞家。是爷爷找人,让我留下一命,回到虞家后,姐姐照顾我长大。”
虞舒云不是伤心父亲的渣,而是为曾经的自己感到委屈。
好委屈,真的好委屈。
“姐姐从小就不是一般人,渐渐被爷爷培养成接班人,连父亲都高看她,从不为难。可他从来没把我当儿子看待,没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还无数次当着虞家人的面责骂我,唆使他的情人们侮辱为难我,甚至把母亲生前的唯一遗物,那些手写给我的信全部烧了。”
眼见他又流出眼泪,司照野听得揪心,再次把他拥入怀里,替他擦泪。
惨痛的事实,远没有虞舒云说的这样轻描淡写。
虞枫桥此人之烂,随便打听一下,都能知晓他的风流韵事,他对家里人做的无数混账事。
能把一群男人带回老宅,当着虞老爷子的面搞多人运动,把老爷子气到住院。面对长辈尚且如此,虞舒云是他儿子,看过的、听过的、遭受过的只会更多。
司照野对无关紧要的人淡漠到极点,这是第一次,他不认识一个人,却那么憎恨。
虞舒云几乎不对任何人说他父亲的事,可在司照野面前,恨不得一一细数。
“我曾经天真地想过,是不是我变好一些,就能得到别人都有的父爱,还因此那么努力。”虞舒云泪眼婆娑地看司照野,“野哥,我好傻,我为那么幼小却期盼爱的自己,感到那么不值。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我却一次次期望,又一次次失望。”
司照野不停揉着他的后脑,把他抱在怀里说:“不是你的错,云云,不是你的错。”
他声音很沉,却很有力量,就像他的拥抱一样。
虞舒云酝酿了一路的情绪,在长长的拥抱中,平和的沉淀了下来。
他格外依恋地埋在司照野胸膛,回抱住了对方。
大约是感应到他的变化,司照野问:“你现在对他是怎么想的?”
连“父亲”这个称谓都不屑说出。
虞舒云收拾了一下心情,解脱道:“以后他不是什么父亲,而是陌生人。我今天见到他那一刻,只觉得讽刺。既然永远无法和解,就不和解,父爱不过是人生许多体验中的一种,没什么不能舍弃的。”
之所以失控,是这些年累积了太多委屈,太需要发泄。
不仅替过去不值,也替自己的选择不值。
他很早就见过虞枫桥换男人如流水,不愿相信什么爱情,对所有男人敬而远之。
可虞枫桥不能代表所有男人。
因为虞枫桥那种人渣压抑自身,才是中了对方的圈套,才是对方造成的最大悲剧。
还好,他碰到了司照野,一切都不算晚。
哭过了,心清明了,重担一扫而空。
听到司照野在耳边说:“云云真勇敢”,听他说:“我支持你所有选择”,听他说:“以后那位陌生人再找你,云云一定要找我,我拳头早就硬了”,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冷静下来,他不再关注虞枫桥,而是司照野。
他笑道:“野哥,我以为你会劝我不要再付出沉默成本。”
司照野摸完他的头发摸耳垂,“道理谁都懂,做不到的不用额外说,做得到的,更不用说。”
虞舒云觉得他的拥抱好舒服,耳垂也被捏得很舒服,气息也舒服,舒服得他仿佛要醉痒。
他发自肺腑道:“你是个好棒的倾听者,一点都不说教,特别可靠。”
司照野也笑:“那你赚大了,我现在是你丈夫了。”
他难得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虞舒云成功被他逗得咯咯笑。
在司照野踏实的怀抱中,心开始不要命的跳,虞舒云摸摸发烫的耳朵,不好意思起来。
“野哥。”
“嗯?”
“我不是爱哭鬼,如果不是到你这,而是回家,估计这事儿也就这么过了。也不知道为啥,在你面前,眼泪根本不受我控制。好没面子啊,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
司照野低笑一声,“我家云云想怎么样便怎么样,不爱哭也好,爱哭更好,都很可爱。”
他露出了很稀少的满足笑容,“你在我面前敞开心扉,我好高兴。我上次和你说多信任我一点,云云就乖乖多信任我一点,我开心得不得了。”
“胡说。”虞舒云受不了他低沉的笑,总感觉耳朵要怀孕,便作乱地把他的嘴唇捏住,“我这是信任你一点吗,那是全身心的信任你。不止信任你,我还好依赖你,怎么办。”
他不放手,司照野便不说话,只用一双笑眸看着他。
虞舒云放了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司照野捉住犯罪嫌疑手,说:“我才依赖你。”
用这样的语气说这种犯规的话,谁受得了?
虞舒云受不了一点,仰视着对方的脸颊,一句表白呼之欲出。
心里单群循环起了萧亚轩的《表白》:好想和你表白,好想和你表白。
“野哥,我……”
“怎么了?”
糟了,说不出,喉咙就像糊了水泥,简单四个字就是说不出。
可恶,说不出就说不出叭,他有两位军师,今晚就是他取得锦囊妙计的决胜时刻。
“没什么。”虞舒云看了眼时间,“有事明天再说,我先走啦。”
等着接招吧野哥,他一定要全款将这无性恋拿下!
“去哪儿?”司照野一点都不松手,“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约了路畅和储一恋,有神秘的事情要聊,不能带你。”
司照野说:“那我送你过去。”
“也不用啦,我开了你的车过来。”虞舒云这才想起自己没经过同意就开车,“当时脑子有点乱,忘了和你说了。”
“这哪需要说,不过一辆车想开就开,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司照野又补充一句,“只要你想,开我都可以。”
虞舒云乐了,“怎么开你?把你当马骑吗?”
司照野一秒都没想:“可以。”
虞舒云转过头去。
“司老师啊司老师。”
司照野学着他的语调:“云云啊云云。”
“你嘴太甜了,怎么说什么都这么甜。”甜到让人想尝尝是不是吃了蜜。
虞舒云为脑子里不害臊的大胆想法而羞赧,站起来说:“走啦。”
“我送你下去。”
司照野领着虞舒云出去,这回不是拉他的手,而是牵着他的手腕。
工作室的同事们全都一脸迷之微笑地冲虞舒云挥手,把他整的脸颊发热。
他微笑着说:“拜拜。”
“拜拜,下次再来呀!”
车就停在楼下,司照野把他送上车。
虞舒云:“你快上去吧。”
司照野坚持:“你先走。”
虞舒云:“不行,你先上去,我要看着你上去。野哥,乖一点,听话。”
司照野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往回走。
虞舒云从后视镜看着他的背影,冲动再也克制不住,打开车门冲下车。
司照野听到声音转身,虞舒云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野哥!”
司照野脸上的笑止不住,爱不释手地摸他的头发,“怎么了,搞偷袭的小家伙。”
“我哪里偷袭了,我光明正大地抱,就想抱抱怎么了,你不给嘛。”
“老婆想抱我,哪能不给。”
听他喊老婆,虞舒云非但不觉得冒犯,还觉得甜滋滋的,像夏天吃了一根甜甜的冰棍。
“今晚回家吗。”纵容他的司先生这样问。
“还不确定。”虞舒云说:“你等我不。”
“等。”
“很晚也等?”
“等,没有老婆睡不着觉,可依赖了。”
虞舒云笑得肩膀都抖:“你这家伙。”
他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司照野,“真走啦。”
他一步三回头,回头一次笑一次,短短的路走了好几分钟。
司照野就在原地目送,等他的车驶离停车位,汇入车流之中,忽而抬头一看。
上面一排脑袋,都是工作室带薪八卦的同事们。
司照野上了楼,聚在门口的同事们迎财神似的把他迎进去,用晶亮的眼睛看着他。
“老板,那唇红齿白的小帅哥是你家属吗?”
司照野笑了笑,对财务说:“给大家一人发个红包,是你们老板娘的见面礼,从我私账出。”
同事们顿时一阵欢呼,“好耶!”
老板说发红包,从来不会低于5位数,又能吃瓜又有红包拿,太爽了。
“我就说老板的朋友圈背景怎么换人了,果然是老板娘。”
“老板娘真的好帅,和老板绝配。”
“被老板拉着走路的样子,好乖好可爱啊。”
“恭喜老板脱单,喜提老婆一个!”
司照野罕见地露出骄傲的神情,略带炫耀地说:“当然,我老婆最美,最乖,最萌。”
“啊啊啊啊!”
回应他的,是同事们嗑疯了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