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年早被这些场面震撼得无法言语,他的嘴唇张合了几次,最终叹道:“这里原来是这样的吗……皆是靡靡之音。”
我朝他得意扬眉:“哈哈,且珍惜吧。你以后再想听就没有了。”
我切换了一首“定要你有来无回”之类的歌曲,觉得好受多了,伴着这“靡靡之音”,激动抬起腿,踏上传送舱的台阶。
这一脚像迈了一生那样漫长。
传送舱的操控室里有几根管道,和公司的型号大不相同,不过这种设计换汤不换药,大差不差是神经联结、思维数据输送,所以我身为一个二十四世纪的现代人,也没遇到太多技术难关。
首先需要把一根细长的神经针插进脊椎。在此期间,我无视了另外一名在场NPC,兀自解开上衣的绶带,将外衣褪下,只剩一件中衣。
西洲年的眼睛倏地瞪大,让天光都照进了眼底。
……他的时间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震荡,感觉至少要耗费十几分钟的脑力才能缓过来。不过我也顾不上NPC的CPU会跑成什么样子了,让数据自己想办法修复逻辑吧。
很快我就发现,连接神经针的过程不是那么容易。因为是反手操作,我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只好又求助西洲年。
走到他的小马扎边,却发现他阖眼靠着墙壁假寐,喊了他一声。
他仍闭着眼,略转过面孔冲向我的方向,睫毛颤抖得像蝶翼在冬风里挣扎。
我一阵气闷,打了一下他的手,将连着光纤的针二话不说塞进他手里。他终于睁开眼,指尖紧紧攥着针,怔然而谨慎地对着我:“你要带我走吗?”
“想什么呢?……刺在这里。”我指了一下,转身背对他。
过了一会儿,感到后腰一阵短促的快痛,我明白事情办妥了,走回显示屏的位置,身上连接的电线也跟着步伐颤动。
“西洲年,托付给你的事情,别忘了喔。”
他默不作声地抽出从羽林卫那儿借来的短匕,在手腕划了一下,然后沿着开口的痕迹一点儿一点儿地、像新郎扎新婚喜绸一样扭着电线。
“设备仪器开启。”耳旁传来了熟悉的AI机械音。
“选择:退出世界,现在进行意识导出……”
【叮咚】公关抽着冷气说:“还真让你给成了……”我听到背景有金属弹簧的响动声,也许是他在调整升降椅的高度。
“意识导出程序已启动,进度:3%……”
电子屏幕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手指轻轻一点取消按钮,横道断水。我身上那一股熟悉的搬送感断了。
靠啊,谁临门一脚来坏事。
我分外不满地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发现是陈捷。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并且正站在我身侧不足半步的地方,微微俯身,瞧着我。
端端的一个人儿,穿一身太史院的青蓝长衫,肩膀有类似飞云一样阔的褶皱,一直到腰间窄窄地收束回来,身侧似乎别了一把小刀,刀鞘在舱内的冷光下发着不怀好意的光泽。
“你怎么在这儿?”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而且也不通报一声。
想到此处,我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外面的人,一半自太史院,一半是禁军护卫。他们都认识陈捷,也司空见惯陈捷出入,自然不拦着。但当前这个局面,好像不太对劲。
动物本能般的直觉让我感到一种不利。
我警惕地注视着陈捷,他却浑然不觉似的,反而抬手抚向操作室的电子屏,嘴角一咧,脑袋一偏,又说:“你还算有点本身,居然真修好了……”
轰隆。
脑海中炸开一片光华灿烂的雪花。
陈捷是“那里人”。不可能……可是不能不可能,否则他怎么理解得了,他怎么说得出来门道。
“你怎么在这儿?”我又问了一遍。
西洲年睁开眼,静静地盯着陈捷的背影,像蛰伏在角落的野兽观察着另一场战斗。
陈捷半笑不笑地垂下眼眸,说:“你刚一走,长穗便告诉丽妃了一些消息,我猜到不对劲就来了。来得不巧了——”他忽而语锋一转,“这传输舱你不许用了……”
我上前半步,挡在屏幕、他之间,西洲年站了起来。我说:“为什么?”
陈捷嫣然:“因为……我要用啊。”
?
察觉到不对劲,西洲年开始反绕解开手上的线圈,但伤口的牵动让他龇牙咧嘴。陈捷转身正欲拦住他,我后知后觉,攥住陈捷的手臂,和他扭打在一起。
……国师毕竟是文人。
我以为要费多大力气才能获胜,事实证明他挺菜的。实力悬殊之下,陈捷被我双手举过头顶压在地板,小腹让膝盖死死抵住。
没曾想,这丫还有后招。他眼见不敌我,慢悠悠地侧过头去,冲着舱门外放生喊道:“愣着干什么?你的笼中鸟马上就再也不属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