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他本想亲自过来,不想遇事阻隔,特遣我来道贺,兆和上仙,新婚快乐,百年好合……祝贺凡间夫妇的套话用在此处,显然不合时宜,我祝愿上仙与仙子相知相伴,一路同行,跨越时间,当下的每刻都是永恒。”
我和他开玩笑说,多亏了他,帮我补上错过战神婚礼的遗憾。
“你也知道,我是凡人来着,没见过神仙成亲,不知会是何等气派,没想到这么快就饱了眼福。”言下之意,自然是夸赞他婚礼筹备得好,比之上神的婚礼规格,也丝毫不逊色。
“一连两场婚礼,天宫近日真是喜事连连……”正扯着闲篇,看见他手上是我送他们的新婚贺礼——战神的发簪,可化短剑……肉疼,送出去之前做了断舍离,但此刻看到还是真切地肉疼了。
若不是手头上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东西,我铁定是舍不得的。
但对于兆和来说,这样成色的礼物随处可见,他特地挑出来,自是有话要说。
我说:“上仙找我?”
他忽然说:“难怪你……从未因此而消极。”
“???”
“你一早便知道战神有办法治得好你的伤,为何要瞒着我,不告知我?我……”
原来是说我的脸。
“如果我肯再多等一阵……如果……”
哪有那么多如果?说着说着他也觉无趣,转而说:“是不是白玉真甚至不知你伤过?”
“你不告诉我,是对我人品存疑吗?那白玉真又是否能禁得住考验?你为何不考验他?”
这话是在怪我没有一碗水端平,也不知他在心里憋了多久,此刻才说出口:“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喜好美色的人吗?”
“上仙误会了,升仙前我与白玉真就是一对,仙凡之隔都未能将我们拆散,现在于天宫重聚,自是前缘再续,我与上仙不过是各自回到原本的位置上,上仙也懂得的,门当户对,即便没有殇隼这档子事,也会有别的。”
“至于我如何看待上仙,那更是最最不重要的事……上仙本就与桃夭仙子两情相悦,现在得广陵君与万灵主玉成,结为连理,才是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这样美满的结局才可匹配上仙的人品,桃夭仙子玉洁冰清,成婚前便一直跟着你,不像我……旧事太多,也只有白玉真肯接纳,仙子貌美,上仙高洁,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暇璧人……”
“住口!”
“…………”
不知哪里踩了雷区,被他沉声喝断。
“前缘再续?既然起初就不想嫁我,直说便是,何必戏弄我?”
“……………”
“你的这些虚情假意是把别人当傻子吗?还是在讽刺我?”
一个两个都来怪我?分明是你们不听别人说话,才经历了夷林闹脾气,本来我就很烦,顿时我也有些上头,回嘴道:“不是上仙,人不能只捡自己爱听想听的话来听吧,我没说过吗?我说了不止一次,你不信……也不是不信,是不接受,那我还能怎么说?”
“真话也需要土壤,有人能听才行,你的反应就是让人最后只能顺着你说,是你……”
砰——
后背咣撞上门板,“你做什么!”我被他囚进了意识的内景之中。
慌乱摸了摸,门上没有锁也没有把手,捶打了几下就发现那压根不是门,封得死死的。
神色慌张,提防他靠近,暴露了我对他的真实看法,他无所谓,有些放弃治疗了似的,问我为什么不接着笑了。
那晚在凌霄殿外,他看到我与白玉真亲热,便认定这对狗男女是故意耍他玩,把他当成情侣间增进感情的余兴节目。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白玉真什么也不知道……”被拽进内景的只是意识,却仍然能感觉到疼痛。
内景与他的意念相连,在这里,内景的主人便是法则,他说了算。
一些诡异的记忆被强硬地塞进脑袋,丝毫没有章法,更没有逻辑。
那些片段之间,缺乏铺垫,突兀乍现,我走马观花,低头发现自己手背皱成橘皮,水面映着我老态龙钟的样子。
不等我惊呼,一眨眼,雷声阵阵,暴雨骤至,雨没有下透,肌肤黏腻和汗液混合,空气里有发霉的味道。
“……上仙?兆和上仙!你在哪……”
时间流速忽快忽慢,我时而是孩童,时而又老迈,怪异得如同拼接起来的碎布料。
“这些是什么……为什么给我看这些?今日你大婚啊……你究竟想要我如何?”
高声质问他扮作镇定,声音却微微颤抖,虚张声势,因为在那些零星碎片里,还有着我与他亲热的画面。
在那里,他披衣下床,我忙跟过去抱住他,他才勉强与我温存片刻,像耐着性子在走流程,纵使我绞尽脑汁地想话题,说出口的,仍是那么令人乏味,连我自己都对自己生厌,男人的脸上更是写着他只想快些离开。
胸腔如同蚁噬,和以往一样,无论我做什么,都留不住他,只有他需要我的时候,才会来找我,不知下一次是何时,也不知是否还能有……下一次……
叮——金铃声传入耳中……罗织楼?
这里是罗织楼吗?
胡丽同我讲过,在无望又漫长的等待中,时间是锈迹斑斑,转不动的轮轴,吱吱呀呀作响,回荡在空旷的黑暗里……
太荒谬了!
新郎官竟然堂而皇之地将一个女人囚禁在大婚之日!我不信!不信他敢!许多眼睛都看到我了,刚刚溜走的那俩傻子可以当目击证人,要是我消失,你逃不了干系!
激动之下,体内那些原本不属于我的神力奔涌不息,它们在我五脏六肺里面上蹿下跳,就像一口上不去又下不来的气,叫人想要发疯发狂,我控制不住它们。
“兆和,你出来……我们谈谈,你总得放我出去吧,我待多久都行,耗不起的人是你……”
“上仙你在哪里?出来,你出来,不要躲着了,说我伙同白玉真愚弄你?真是这样吗?你不就是觉得白玉真捡了现成的吗?凡事都怕个对比,你气他让你当了小丑,是不是?”
“上仙无需动怒,白玉真是谁?无名小卒而已,上仙连他都在意,未免太给他脸了,我嫁他不过是为了拿他打掩护,方便以后与上仙私会,自己的妻子成了他人的情人,本人还蒙在鼓里,小丑是他才对……如此安排,上仙你可还满意?”
可喜可贺,执法上仙终于开悟了,成亲是得到一个女人最麻烦的渠道,多得是捷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