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前世,追月节司徒瑾裕向他断袖之后,他为了年少的情谊,自愿放弃了回北境的机会,从此困在了京都的权力场,开始帮着司徒瑾裕参与夺嫡,一步步用他的势力和萧家的力量,帮司徒瑾裕从一个毫无希望的五皇子,步步为营,最终登基成帝。
他自己眼瞎心盲,自以为是,孤僻自傲,才会让司徒瑾裕有机会设计自己身边的人。
自己的雄心抱负,只不过是司徒瑾裕手中的一把刀。
萧家,只不过是他司徒瑾裕在皇权路上奠基的一块踏脚石。
而他,曾经固守少年时的诺言,反而显得尤其荒唐。
狡兔死,走狗烹。
众叛亲离的痛楚,家破人亡,仿佛一张冲不开的网,早就入局了。
是他对不起萧家,对不起那些牺牲的将士们,他活该受那千刀万剐之痛。
无尽的痛苦和悔意,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次次地冲刷着他,让萧湛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强烈的自责让他快窒息了。
仿佛自己正在沉入深不见底的水里,永不见天日。
萧湛心中自嘲着,或许这便是通往地狱的路,永不得安宁。
“萧长衍,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苏怀瑾他为你做过什么,他说过什么?哈哈哈……”
“萧长衍,你醒醒,你不要死......”
萧湛猛地惊醒。
整个人被自己的汗水浸湿,如同从水里刚刚捞出来一样。
萧湛捂着心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低低地呢喃了一声,“苏胤......”
此刻,他忽然很想回去,想知道苏胤为他做过的事,到底是什么?
想知道那个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罡风烈,揉碎雪。
云翳稠布蔽乾坤,朔气如磐碾精骨。
三十六里长安路,竟无一寸是长安!
蛇鼠有相,人心无何。
“吱呀。”
原本昏黄的祠堂,因为门忽然打开,光线照入门框,照亮了半间屋子。
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身着黑色虎纹的长袍,步履沉稳地走到萧湛面前。
萧家能有今日的荣宠,离不开太祖父的从龙之功,亦离不开萧家后世,带领着萧家铁骑,北据匈奴,西伐吴国,力阻北齐,守护整个北境七十六郡,而萧老将军这是一生更是守护二十四关整整五十余年!
“爷爷。”
萧湛跪在堂前,为了克制颤抖而死死握紧地拳,可是一开口,嘶哑的声音,终究是没能藏住灵魂里的痛。
曾经他临死前,萧老将军是眼睁睁看着他被千刀万剐。
萧湛不敢抬眼去看爷爷,可是那句在萧湛弥留之际听到的“湛儿”,是从未有过的撕扯。
“你还有脸叫我爷爷?”萧老将军的声音沉沉地传来。
“长衍该死。”萧湛挺直的腰杆伏倒在地,重重地冲着萧老将军磕了三个响头。
这三个头,是替前世孙儿的混账磕的。
额头锤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回响在祠堂之内。
这声音实实在在的,听得萧老将军都忍不住眼角微抖。
这混小子,今天怎么回事?
虽然老子生气,倒还不至于这么磕头啊。
本来就笨了,磕得这么重,也不怕真把自己磕更蠢了。该不会是青帝教的?
一边想着,萧老将军的脸色从刚刚的黑沉也缓和了许多,却又只能端着。
萧老将军听得萧湛不说话,这才转了身,一想到追月节的那些破事儿,萧老将军就忍不住气得想吹胡子。
“你喜欢司徒瑾裕?”萧老将军扫了萧湛乌黑的发顶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萧湛喉底泛起一阵苦涩,动了动嘴唇,想要开口,却仿佛有刀片再割他的心口和喉咙一般。
这刹那间的沉默,还有萧湛难看地脸色,看在萧老将军的眼里,就等同于默认。
萧老将军更气了,也顾不得刚才的心疼了,直接上前,毫不客气地抬脚便踹在了萧湛的肩膀上,怒骂了一句:“你这兔崽子,你的眼睛和脑子是长着好看的吗?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最后一句话,萧老将军没有控制声音,甚至于带了几分怒吼,以至于这彪悍的声音直接传出了祠堂,几乎小半座将军府都能听到,萧老将军要“抽死”萧二公子了。
萧老将军的一脚踢在萧湛的肩头,是真的生气。
所以这一脚虽然不至于将人踹断骨头,却也是绝对不好受。
虽然这一脚最少让他肩膀肿两天,只是萧湛身体依旧跪得笔直。仿佛踹的就不是他。
他方才犹豫并不是因为他喜欢司徒瑾裕,而是因为这话问得过于诛心了。
上辈子,他不通情爱,愚蠢至极,也不至于被司徒瑾裕利用至死。
“没有。”萧湛的声音嘶哑。
萧老将军的怒气刚刚爆发,而萧湛这斩钉截铁的一声没有,顿时让他的怒气偃旗息鼓,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萧湛抬起头,神情紧绷着,但是语气确一丝不容置喙:“我没有喜欢司徒瑾裕,我不喜欢司徒瑾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