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家成衣铺时,宋白砚叫住了苏怀月,进去为苏怀月定了两身男子成衣。只道是为着她进秘书省,不好太过招摇,做男子装扮更便利些。
出来后,恰巧遇着老妇人叫卖绒花。
其中几支瞧起来倒也手巧,苏怀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宋白砚遂出声叫住了老妇人:“大娘,等等。”
老妇人连忙回转:“郎君,要给家里的夫人挑一支吗?你看看,都是好货色,保管主母高兴。”
宋白砚白净的面皮一下浮上一抹薄红,忙道:“大娘休要乱言,我是给我的学生挑两支。阿月,你来看看。”
苏怀月诧异地看过去。
宋白砚倒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阿月,你我师生缘分不浅。如今机缘巧合,咱们师生在这京城相聚,承蒙绿石先生知己之意,先生便要替他照顾好你。”
“只是先生是个未成家的,也不知你们女孩儿都喜欢什么。你平日里需要什么,尽管与先生说便是。”
那日青竹清点了皇帝的赏赐后,便将苏怀月挑了支发簪的事儿顺嘴同他说了。
他听后才反应过来,苏怀月到底是个女孩儿家,也有爱美的心思,他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些方面。
趁着今日出来逛逛,倒正好与苏怀月说清楚自己这一层考虑。
轻而薄的阳光从大道两旁的林叶间筛落,在宋白砚身上留下明亮的光晕。他眉眼柔和地站在这微光中,宛如松间明月,石上清泉,白鹤衔玉。
苏怀月闻言笑起来,眉眼弯弯,柔媚中带着小女儿家的憨态:“谢谢先生!”
走至挑子前选看,老妇人通身瞧她一遭,捡起一簇紫色的绒花:“小娘子,这个顶适合你。”
苏怀月接过一看,是一簇做成紫藤花模样的绒花串,挂在耳上,别有一番韵味。
老妇人“啧啧”感叹道:“娘子,不是老身我胡诌,如今满大街的小娘子们都爱挂这紫藤花串,但我瞧,还是娘子你挂着最好看!”
苏怀月对着铜镜照看了两眼,又走到宋白砚跟前,轻轻拨了拨耳垂上的紫藤花串,笑问:“先生,如何?”
她全然将宋白砚当做了如她父亲那般可信任的长辈,笑得自然而欣喜。
然而在此刻苏怀月粲然的笑靥下,宋白砚不知为何,却忽而觉出些不大自在来,别开了眼神:“嗯…很好看。”
但苏怀月又有些犹豫:“婆婆,你方才说满大街都爱挂这耳串么?既然如此,倒有些没意思。”
老妇人忙道:“娘子多虑了,这紫藤花可是从皇城里传出来的时兴玩意呢,娘子你不挂,那才叫没意思呢。”
苏怀月道:“皇城中传出来的?是皇帝宠爱的哪位妃子喜欢这紫藤花么?”
老妇人笑道:“娘子是外地来的罢?咱们天子一心操劳国事,还未选妃立后呢。”
大约也是想卖出东西,遂压低了声音同两人道:“我有个亲戚家的儿子在宫中当值,说是亲眼所见,皇帝他老人家格外看重这紫藤,还做起来木雕呢。天子都看重的,那还能错么?”
卖小物的商贩向来嘴里备着套推销货品的说辞,苏怀月听了也不以为意。
宋白砚却下意识纠正道:“皇帝年纪尚轻,不能称为老人家。”
老妇人:“…”
苏怀月捂着嘴轻笑起来。
宋白砚说完一愣,知道是自己校书校多了,又犯老毛病,咳嗽一声道:“多少钱?”
老妇人立即笑道:“三文。”
不过听老妇这么一说,苏怀月确实也注意到街上的年轻女子多挂紫藤花样的饰物。
她忍不住道:“难道皇帝真喜欢这紫藤?我还以为只有女子才爱这样花花草草的呢。”
宋白砚道:“也许是天子曾经历过什么,故而看重某个人某件事,故而才又看重与这人这事相关的紫藤。”
苏怀月闻言一怔,脑海中忽而白光一闪,却想起了自己那日临别时送给萧二的紫藤。
萧二那时拈着花,露出十日来唯一的浅淡笑容,轻声道:“如此,便多谢娘子了。”
这细节她本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因而未同宋白砚提起过。
可现在,她忽然又回想起宋白砚早上说起皇帝确然有个兄弟...
而萧二,他不正就是...
有个兄长么?
苏怀月的心一跳,忽冒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