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迢阙点头,但在临走前,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这时洛茨才真正注意到辛迢阙的袖子成了什么样,他“唰”一下松开手,眼圈变得通红:“不好意思,辛先生,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事情解决了,演技就跟着上线了。
辛迢阙被他盯着,眉心发疼也不能抬手揉,只能轻声叹息:“没事的,夫人,一件衣服而已……走吧。”
于是他们进电梯,然后直接下到了地下停车场。
辛迢阙的司机早在两分钟前就收到了信息,此时已经在出口那里等着了。
辛迢阙拉开车门,请洛茨上车,洛茨站着没动。
“不等着助理吗?”他问。
辛迢阙:“不用,他还有些事,之后会自己下班的。”
洛茨抬头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在略显暗淡的黑夜中仍然明亮,让人想起最贵重的宝石掉进海里的一瞬间。
他坐进车里,辛迢阙换另一边上车,司机踩下油门,车辆行驶出庄园。
与此同时,临危受命的助理正站在一楼的监控室里,一手撑着警卫的椅子,一手指着大屏幕。
“这段……还有这段……”
他找到洛茨出电梯和邵洋交流的监控片段,看完以后指挥警卫全部删除。
在他身后,拍卖行庄园的负责人上前一步,输下密码。
随着一圈加载的结束,监控彻底粉碎。
助理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点击发送。
[老板,任务完成。]
辛迢阙的手机亮了一下,照亮了车厢上面的白色花纹,又很快暗淡下去。
洛茨正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他刚才用的劲不小,辛迢阙的袖子都没法看了。
不知道能不能熨好……
修复不了的话他要赔吗?得多少钱啊?
辛迢阙看起来不是在乎这件衣服,但弄坏了人家的东西就是要赔偿的。
都怪那个智障,要不是他非要挑事情,他怎么可能动手,又怎么可能被辛迢阙堵在走廊里,不得不费尽心思才能离开?
洛茨开始觉得刚才那几巴掌打得轻了。
“在季家过得不好吗?”正到他暗自生气的时候,辛迢阙突然问。
洛茨回过神来,摇摇头:“还好。”
辛迢阙又问:“如果今天没有遇到我的话,你打算怎么办?我记得昨天也是这样。”
“我也不知道。”洛茨诚实地说,毕竟今天司机还在停车场等着:“可能我会打车,也可能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载我一程。”
辛迢阙转过头来,洛茨正看着他,眸子里倒映着辛迢阙的面容。
已经止住的痒意突然又在胳膊上跳动起来。
辛迢阙抬手抚了一下衣服的褶皱,像是想要将那些不明所以的思绪一同按下去。
但洛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是看到辛迢阙的动作,然后说:“可以把这件外套交给我吗?”
辛迢阙顿住动作:“什么?”
“我想给您洗一洗,熨一下,”不知道是装的还是发自本性,洛茨的脸又红了,“我之前没有注意到,很抱歉。”
“……”
辛迢阙又沉默了,他这几天一直沉默。
半小时后,洛茨下车,照旧趴在车窗上跟辛迢阙告别。
辛迢阙点点头,看着他朝祖宅的方向走去,升上车窗,从一旁的桌台上取来眼镜戴上。
“回去吗,先生?”司机问。
“不,不回去,”辛迢阙仔细看着助理之前发来的监控视频,“去遥山。”
辛奶奶就住在遥山。
晚上八点,遥山疗养院迎来了一位客人。
辛奶奶跪在蒲团上,手捧佛经,对着面前的佛像叹了口气。
“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怎么又来了?”她头也不回地问进来的人。
“如果我花钱雇那么多人的代价是我每天都要事无巨细地处理所有事务,我还不如不花这个钱。”辛迢阙说。
夜间风凉,山上更冷,但他上半身却只穿着一件衬衫,连外套都没有。
辛奶奶转身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回过头去,说:“你心不静。”
辛迢阙没有否认,他取来另一块儿蒲团,坐在辛奶奶身后,听着她念经。
手机被他倒扣着放在膝盖旁边,震动两声后翻过来一看,是洛茨发来的消息。
[再来感谢一下辛先生,要不然今天不知道回来有多晚了。]
辛迢阙回道:[不用谢。]
他关掉手机,正准备继续听,却看到辛奶奶放下了佛经,转身坐着面对他,抬手敲敲膝盖。
“出什么事了?”她问。
“也没什么。”辛迢阙完全没有表现出打扰老人家时该有的愧疚,神态自然地说:“遇到一个难题。”
“有多难?”辛奶奶好奇了。
她是个瘦削的女人,语气利索干练,虽然年迈,但精神很足,脊背仍然是直的。
她和辛迢阙长并不像,说起来,她的孙儿可能更像那个外国来的女人。
面对她的问题,辛迢阙迟疑地皱紧眉毛:“或许并不算特别难……我想问题在于,每当我发现纰漏的时候,我却又觉得那是正常的。”
“你的主观判断而已,”辛奶奶盘着佛珠,目光挑剔地看着辛迢阙的眼睛,“你觉得正常,可能是因为你不想深挖下去。”
辛迢阙赞同:“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辛奶奶盘佛珠的动作蓦然停住,她审视着辛迢阙的眼睛,半晌后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要开门离去。
但在临走前,她开口:“我说过很多次,旁人要做大事,心必须要静,你更是这样,你的心必须更静。”
“我知道。”辛迢阙平静地说。
“夜深露重,今晚留在这儿吧,明早再走。”辛奶奶关上房门。
辛迢阙坐在蒲团上,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监控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