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剑拔弩张,胡玉凤面无表情坐在办公椅上,文礼坐在靠门的沙发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胡大舅的心哗的一下落回原地,只要没头破血流就好,他就说大妹子职位越高脾气越好了。
立马脚尖朝后转,脚步轻快地回了门房。
杨秀心里却不轻松,一边是男人一边是婆婆,没搞清楚状况之前,她只能轻笑道:“妈,文礼,你们都在呢。”
胡玉凤见了杨秀毫不意外,她早从窗户上看见大哥探头探脑的,以她对他的了解,必然是去搬救兵了。
杨秀来好啊,她也想知道文礼瞒着家里的这些事儿,杨秀是毫不知情呢,还是好帮手呢?
……
“坐着吧。”
胡玉凤开口道。
杨秀看了眼丈夫,他也抬眼看着自己,双眼满是愧疚和无奈,她顺势在丈夫旁边坐下。
“文礼跟薛茂东合伙做生意,你知道吗?”胡玉凤开门见山道,
杨秀愕然,第一反应是看丈夫。
“看他干啥,我只问你知不知道。”
半晌,杨秀点头,小声道:“知道。”
“文礼每月给你二嫂送面这事儿,你知道不?”
杨秀咽了咽口水,继续小声道:“知道。”
“呵呵……”胡玉凤冷笑:“合着就瞒着我们这一家傻子不知道呢……”
“说吧,你还有啥瞒着家里,你想不起来你媳妇说!”胡玉凤直接道。
杨秀觑了一眼,就见婆婆面上除了一片冰冷,看不出其他情绪,可杨秀心里无端发寒。
又看丈夫,他还是原来那副表情。
空气里是死一样的寂静沉默,杨秀双手冒汗,紧张的连咽唾沫声都不敢发出。
良久,久到杨秀坐立难安想夺门而逃,秦文礼终于开口了。
“最初做生意那会儿,我瞒了一部分账……”
“连同这几年做生意攒下的,我在清塬买了间门面房,年前刚租出去。”
全部说完,秦文礼像是卸下了重重的负担。事实上也确实卸下了心里的负担,天知道这几年赚钱犹如悬崖上蹦极,时刻担心绳子会断是什么感觉。
叹了口气,继续道:“妈你也知道秀儿拿我没办法,这些事我都是先斩后奏,她知道个大概,但详情并不清楚,不过我们夫妻一体,我的错就是她的错。”
说到这儿,他深深看了眼杨秀,脸上是几分惭愧。
从嫁给他起,她的愿望一直都是想要一个安稳日子,一个没有争吵没有算计的安宁日子。这些年总算是如愿了,可因为他,因为相信他,她便跟着提心吊胆,是他对不起她。
他一心只想着逃离,只想着用隐瞒换来一家四口的小日子,却没考虑过家里其他人的感受。
“妈,说一千道一万,我错了就是错了,我对不起家里……”又是良久的沉默,秦文礼终是下了一个决定:“我不孝在先,家里日子现在好些了,我也没脸在家里享受,清塬的铺子留给家里,我……我会带着他们三口人搬出去。”
胡玉凤一直静静听着,直到这儿她终于气笑了。
“搬出去?搬哪里?清塬找你亲爹去?你是不是这些年就盼着这美事呢,那我跟你爹这些年算啥,给旁人养娃的冤大头吗?把你养大能指望了,你屁股一拍要走人了?我们算个啥,这家对你来说算个啥?”
声音越说越高,最后甚至有些尖利。
杨秀忙起身拉住她:“妈,妈,我们错了,你不要气坏自己的身子。”
胡玉凤一把打开她的手:“气死不正好合你们的意,你们不是爱装孝顺,爱听好名声吗,我一死你正好毫无顾忌找你亲爹妈么,你怕啥?”
杨秀无措地站在旁边。
秦文礼也低着头,他真没有想那么多。
以前母亲一不高兴,就会指桑骂槐说要把他们赶出去,“一家子要饭吃去。”
所以他以为他们一家净身离开,在母亲心里便是给他们最痛快的惩罚,可听在母亲耳里,好像他是为了逃避养老才故意离开。
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什么也不说。
胡玉凤这会儿何止是暴怒,心里简直悲凉。
枉她竟以为家里一切均在她的手掌心,因为一个梦就铆足了劲的拉扯着一家子往前走,生怕一个不小心一大家子就落个悲惨收场,却连文礼的心不在家里都不知道。
多好笑啊,她一个人在前面拼命拉车,文礼却在后面偷偷拽着牛尾巴。
不,不止是拽着,他还准备情况不好就跳车。
何其又荒唐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