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晚上,我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不对劲儿,村里也有人去城里打工,一个月工资不过二十上下,也就是工地上的大工工资高些,可再高也不过三十,当个保姆一个月能挣四十块钱?是不是太多了些,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不放心,去找杜大山打听刘厂长家的情况。”
沈毅暗暗点头,不免再次对苏海棠刮目相看:这姑娘清醒敏锐,警惕心还蛮高。
“但当时天已经黑透,只有杜建设住的厢房还亮着灯,我就打算问问他,走到厢房门口,正要敲门,突然听到屋里的杜建设在和人说话,他说苏海棠胆小怕事,人又懦弱,不用迷药也能成事儿。”
沈毅奋笔疾书的手突然停住,他再次抬起头看向苏海棠,心生疑窦:胆小怕事?懦弱?他怎么丝毫没瞧出来,她家里人对她是有什么误解吗?还是她在说谎?说谎应该不至于,这谎言一问杜大山父子就能戳穿。
苏海棠直觉自己说了什么引起沈毅怀疑,不敢再说,迅速回忆方才说过的话,并未发现漏洞,她告诉自己不要太敏感,继续说下去:“我当时很害怕,没敢进去,躲在门外偷听——”
“你还听到了什么?”沈毅暂且放下心中疑窦,打算回头再审问杜家父子。
“我听到杜大山说还是用上迷药吧,上次那个没用迷药,挣扎的太厉害让刘厂长一花瓶砸死了,要不是钱给的多,人家家里压根不肯罢休。”
“杜建设又说,刘厂长喜欢刺激,说用了迷药跟死猪一样玩起来没意思,杜大山说喜欢刺激让梅梅或者秀秀过去,她们俩上个月进城,伺候男人很有一手,杜建设说不行,刘厂长喜欢青涩瘦弱脸蛋儿漂亮的小姑娘,梅梅和秀秀他看不上。”
沈毅越听脸越冷,他旁边坐着的女警更是愤怒不已,忍不住喝道:“严打期间,这些人还敢迎风而上,真真是目无法纪,胆大妄为!”
“是啊,”苏海棠深以为然,继续说道,“我当时吓得半死,哪里还敢问工作的事儿,转身往回跑,躺在床上蒙着被子浑身直发抖,出了一身汗渐渐冷静下来,再回想听到的话,知道他们都不是好人,才决定来城里报案。”
“就这些?”沈毅记录完问。
“嗯,就这些,我知道的都说了。”苏海棠十分肯定。
沈毅把钢笔放在记录本上,连同记录本一起推到苏海棠跟前:“签字吧,签好字可以走了,最近不要到处乱跑,回去再想想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如果有,或者在村子里又有新的发现,都要立刻告诉我们,我们也会随时找你问询。”
“好的,”苏海棠拿起笔,看见记录本上的字笔锋遒劲有力,如行云流水,忍不住夸赞,“你的字可真好看。”
沈毅嘴角微翘,眼中亮光闪烁,显然对她的称赞很是受用。
苏海棠一无所觉,签好字后盖上钢笔盖,连同记录本一起推回沈毅那边。
沈毅目光落在她的签名上,虽然只有两个字,却力透纸背,写的龙飞凤舞,刚柔并济。
都说人如其字,从她这字上,沈毅可丝毫看不出胆小怕事和懦弱,相反,能写出这样字的人,应当拥有坚定的意志,且性格大胆热情,洒脱自信。
“那个,你们不会立刻放了杜大山和杜建设吧。”苏海棠迟疑着,还是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儿。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沈毅并没有直说,只是叮嘱她,“回去后这件事先不要声张,谁也不要提,包括你继母。”
“明白,会影响调查。”苏海棠松了口气,知道林队长这是在变相地告诉她杜大山和杜建设暂时不会放出去。
“通知书暂时不能还给你,回头我通知你过来拿,放心,不会耽误你上大学,这个介绍信你拿好,去车站买票还要用。”沈毅收回那张录取通知书,又从记录本里抽出一张纸递给苏海棠,戴上大沿帽,拿起两本记录本和搪瓷茶缸,转身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