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楼阁遮天蔽日,望不穿晚霞散尽前短暂的绮丽绚烂。
“陛下,兆王来了。”内侍监刘燕文来报。
赵珩吸吐一口气,清秋的寒意,令这万籁俱寂的深宫更添寂寥。
“朕没有传他。”赵珩语气略显不耐。
“回陛下,是太后召见了兆王,兆王见过太后便来向陛下请安。”
赵珩暗自叹气,思忖他这不安生的堂弟不至于又向太后多说无谓的事。
“让他到书房等候。”赵珩吩咐过后,就到殿后花苑去散步,当作膳后消食,近身侍卫席墨生跟在身后,赵珩却只听见自己一人的脚步声。
“墨生,武学轻功是不是非常人可练?”赵珩心血来潮一问。
“回陛下,轻功人人可练,跳跃和奔跑能力都属轻功范畴。”席墨生谨慎回道。
赵珩忽地转过身,指着自己胸口,“那你来教朕。”
席墨生当即愣住,冷汗悄悄自脖颈滑过脊梁。
“怎么,你不是号称宫中轻功第一,有‘御燕’之称,可以腾空跳跃吗?”赵珩没有半点戏弄语气,面色很是认真。
席墨生立即拱手弯下腰去,“陛下,那是臣的下属闲来戏弄臣的的外号,臣跳跃还是需要借力,不可能在空中自在如雀鸟。”
“你倒是和气,居然允许下属戏弄你。”赵珩哼哼笑,席墨生浑身犯凉。
“得了,朕逗你的,朕知道你和麾下打成一片,那不算坏事。”赵珩转回身继续绕着荷花池塘的鹅卵石步道走,片刻后 ,他又停下脚步问,“你觉得一个人会不会懵然不知自己被周遭人取了外号?”
席墨生微张着唇,不是发愣,而是想说又怕说错,他当得了贴身保护皇上的殿前都指挥使,自然不可以太不问时事。
两周前,京城最豪华的瓦舍勾栏上演一出新戏,戏名‘镇北狼王’,这台戏短短两周就家喻户晓,各大小戏台争相演出,各阶层百姓都有能力观戏,这戏还绘成书册,大街小巷的书铺且能找到,最先主演这台戏的几个戏子因容貌姣好,演技和歌喉精湛,因而身价倍涨,王公贵族都抢着请到府中看他们唱戏。
席墨生并不知道最初的‘镇北狼王’演的是什么故事,只是这戏名他一听人传唱就觉得不妥。首先,自从开国祖宗杯酒释兵权,天底下就没有任何一位王侯拥有足以震慑一方的权力,于是这‘镇北’称号可以算是禁忌。再来是狼王,这戏如果演的是丛林里的猎户传说就算了,可席墨生偶然见到街上卖的画册封面是个披甲带刀的俊朗将军,他就肯定这戏参照的是安定王的形象。
席墨生没看戏是怎么肯定?那是因为他是少数知道顾依是唯一有兵权的外放异姓亲王,且皇上特别关心这位王爷,常常派人打探安定王近来的乐趣嗜好,安定王养了一窝很像狼的狗,还爱狗成痴这件事,皇上知道,曾经要席墨生去抓真的狼崽送给安定王养,只是席墨生至今还抓不到,他轻功一绝而已,又不是资深猎户,哪那么容易!
今早上安定王进城,已有人通报皇上,皇上没有召见,只口谕指示席墨生安排禁军守卫安定王夫家王家庄,确保安定王在京城期间不被打扰,于是席墨生早知安定王一进城就被城中百姓认作镇北狼王本尊,围拢着安定王的马车队起哄,安定王除非耳聋吧,总该听到那不妥当的称号,机灵点的话,应该赶快来面圣澄清,非要等到皇上亲自传,不就是欠揍?
“陛下,臣觉得安定王休整后最快明日就会请求觐见。”席墨生这答非所问,却正是皇上要的意思。
果然,赵珩哼笑两声,回:“墨生真是朕的心腹。”
“朕还不急着见他,你替朕确保不会有其他宫里的人比朕更早召见他便行。”赵珩如此嘱咐,席墨生嘴上答应,心里还是叫苦,这宫里若还有除皇上以外可能召见顾依的人,又怎么会是他能轻易阻挡的人?
赵珩步行至书房,命人都守在房外,门开便见一人跪在跟前,叩首道,“微臣参见皇上。”
“免礼。”赵珩走到桌案后就座,跪着的人站起身,没有走近,虽抬头,但还是一副低眉顺耳的模样。
“舟煜。”赵珩唤堂弟。
“臣在。”赵舟煜垂首应答。
“朕罚你禁足京城,暂定为半年期限,你日子掐得真准,主动就来求朕给你解禁。”赵珩面色冷峻,他对这很有武学天分的堂弟原本甚是宠信,封他爵位,半年前让他担负影卫的责任混入安定王府,暗中保护顾依,结果他竟和顾依比武,还在众目睽睽下打伤顾依,这以下犯上之过,纵使赵珩得知王药已按军规责罚了他五十藤杖,还是无法再信任他,便即把他召回京城,怜他已受过刑罚,只禁足惩治。
“皇上。”赵舟煜忽地又跪下叩首,“臣是来请罪。”
赵珩淡漠地用手指轻敲桌面,等着这深藏不露的浑小子耍花样。
赵舟煜久久等不到皇帝的问话,便稍微抬起眼看。
赵珩挑眉,“请罪,就是有罪,有罪那当然要罚是不是?来……”
“皇上!请先听臣把话说完。”
“舟煜,你不小了,别以为朕还能拿你当小孩儿,你要知道,年幼的太子都不敢打断朕说话,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