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绍炻把宽袖扎紧,决定自己下厨,他以往偷跟义父到军营,义父怕他胡来,又不放心赶他一人回家,就会让他待在伙军,管吃又安全,他性子静不下来,见人人干活,自不愿意好吃懒做,来回几次便学会生火做饭。
“给我生米和鸡蛋,要是没有,红薯也行,我自己能生火弄像样的饭食,不劳烦你们。”
“锅子厨具都刷洗了,你再拿来用可不是劳烦还是什么?”
靳绍炻挺起胸膛,“我说不劳烦就不劳烦!我替你们刷!”
都头大力拍一下手掌,对一群伙兵说:“听见了吗?这小伙子说要替我们刷锅!”
“听见啦!”伙军们和都头几乎一个痞样,纷纷放下手中待洗的锅具,待到一旁去歇息。
都头指向棚里深处几个堆放的麻袋,咧嘴笑着说:“那里有生米和大豆,是安定王要的嘛?你想拿多少便拿,我会记下来。”
靳绍炻攥着拳头,终究没有爆发,他平日若给人这么欺负,一定不会忍气吞声,可他想安定王在这里不会仅逗留一晚,若他硬逼着这班伙兵给安定王做饭,他们要是在饭菜加脏东西怎么好?
靳绍炻脑子略转了转,就决意以后他都亲自给安定王做饭,刷锅子便刷锅子,他不至于吃不起这苦!
这么想后,靳绍炻就不再气愤,甚至没有半点委屈,他径自拿了口洗干净的锅放回到灶上,熟练地生火烧水,接着就去麻袋选食材,都头和伙兵们都在一旁半躺着‘监督’他。
靳绍炻从麻袋勺出一餐分量的米和豆子时,忽地一只手伸到他面前,那手臂很细,有点小伤痕,但不多,细长的五指看似女子的手那样柔弱,不大的掌心里捞着三颗鸡蛋。
“拿给安定王吃吧。”捧着鸡蛋的人开口,声音是把温润的男孩嗓。
靳绍炻转脸看,见是一个穿着和伙兵们一样的粗布衣服的男孩,男孩的脸蛋长得俊,可惜右脸颊居然有模糊的刺字,真可怜,靳绍炻当下这么想,这孩子一定是被家里人牵连,被判处刺字充军。
“多谢。”靳绍炻接过鸡蛋,男孩便说:“我是负责打水的,我帮你打水洗米。”
“不用,我自己来。”靳绍炻打量一下男孩,男孩身型不矮,但很瘦,衣服穿得也不厚,这样子去打水可不冷死?
“他们欺负你吗?”靳绍炻小声问。
男孩苦笑,靳绍炻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个孩子脸上。
“我是新来,又是罪犯,不懂生火,拿不起锅子,自然只能打水。”
“那总得给你穿厚点的衣服。”靳绍炻说着就脱下自己的外衣,他内里穿得厚实,并不觉得冷,他把衣递给男孩,“穿着吧。”
男孩沉默了会儿,接过衣服就低头,哽咽着道一声谢。
靳绍炻不忍心,握着男孩的手,那手果然冰凉得很,他同情心因而更盛,说道:“你别难过,安定王会待在这里一阵子,这期间我给王爷做饭,天天都会来伙房,我罩着你,不让人欺负你,对了,我叫靳绍炻,你叫什么?”
男孩抬手擦了擦泪,再笑起来的样子又更添俊秀,“我叫古九。”
“那我叫你九弟!”靳绍炻豪气地说。
与此同时,顾依走了几处茅坑都没有找到顾玖,他不想打扰张得项和邹昊监工,便没有找他们来问,失落地返回营帐,他劝自己关注战事要紧,便把心思放回地图上,没多久,靳绍炻就从帐外进来,捧着一托盘热腾腾的饭菜。
顾依没先留意菜色,他瞪着靳绍炻,皱起眉头问:“天这么冷,你外衣哪去了?”
“碍事,收起来了。”靳绍炻说,“王爷,快趁热吃吧!”
顾依确实饿了,他还没用午膳,他看托盘上有一碗米饭、一碗浮着蛋花的汤、还有一碟炒土豆丝,分量不少,便把饭和土豆丝混在一起搅匀,然后平均分成两碗。
“坐下吃。”顾依把其中一碗推向靳绍炻。
靳绍炻不扭捏,笑眯眯地捧起碗就扒一大口吃。
“王爷。”靳绍炻嚼着饭开口:“你屁股还疼吗?”
顾依给问得尴尬,虽听得出少年纯粹出于关心,还是没好气地回:“你是没被打过的吧?”
靳绍炻满嘴塞满着摇头。
“那我劝你,别想着当兵。”顾依给少年碗里夹一块蛋花。
“王爷,我能吃苦。”靳绍炻也给顾依夹蛋花,却试了几次都夹散。
顾依勺起散开的蛋花洒到饭上,“当兵最苦的不是皮肉苦。”
“我知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靳绍炻念了段诗,雀跃的神情显然是等着人夸,顾依故意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