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绍炻尚未拜师学过武,可从小活泼,上窜下跳,身手还是敏捷,他下意识拍掉顾九的手,把油布包塞进怀里,他以为顾九会作罢,没想,这古怪的孩子竟然猱身扑过来,靳绍炻后退闪开,顾九面朝下地从榻上扑倒在地。
“你干嘛抢我东西?”靳绍炻不去扶,而是站在原处问。
顾九爬起身,额头居然有血,靳绍炻愣住,他低头看榻下,本来营帐底铺的是干燥细砂,顾九床榻下却有一滩粗糙的石块,难怪会把他额头撞伤。
顾九扶了下额头,血迹印到他掌心,他便这么瞅着掌心看,仿佛把靳绍炻当作不存在。
靳绍炻感厌烦,这点小伤,他小时爬树下河就天天弄得,这顾九不是小姑娘,难道还受不得一点刮擦?
“玖儿。”
靳绍炻闻声回头,是安定王进来。
“大哥。”顾九还瘫坐在地。
靳绍炻见安定王脸上变色,他自觉地让开身,安定王已和他擦身而过,把顾九给打横抱起。
“怎么回事?”安定王问,用袖子轻压顾九跌伤的额头。
顾九没做声,只用幽怨的小眼神瞟靳绍炻。
哎!这臭小鬼!靳绍炻怒气上来,压不下去,指着顾九先‘告状’:“他抢王爷的药!”
“我没抢,我只是想帮你给大哥熬药。”顾九低头敛眉,委委屈屈。
“你帮?你连碗筷都不会洗!”靳绍炻气不打一处来,这娃子阴险得叫人恶心!
“我……”顾九哽咽,话没说完,就把脸塞到他大哥怀里,抽抽泣泣,“我不会……可……我想学……”
“说瞎话!我那日要带你到伙房给王爷煮药,你还不是拒绝?”
“我没拒绝,我只是怕大哥不让我去,才请绍炻哥先问过大哥。”
靳绍炻语塞,顾九这话说的居然很合理。
安定王把弟弟放回榻上,未发一言,沉默着替弟弟把额头和手心的血擦去,靳绍炻见他袖子都脏了,便立即找来一块干净的纱巾递过去。
“只是轻微擦伤,别用手抓,很快就会好。”安定王语气温和,用那纱巾给弟弟擦脸,纱巾在弟弟右脸颊的刺字停留,眉头稍蹙。
靳绍炻看不下去,“王爷,我给您烧水去。”说着就要跑。
“不用了,药给我。”顾依抓住靳绍炻后衣领。
“你去拿些干草来铺在地上。”顾依接过靳绍炻捧在手心的药包。
“是!”靳绍炻爽朗应,很快就跑出去。
顾依坐到榻上,把顾玖吃剩的饭菜和汤都混在一起,再把药包里的粉末倒入,搅和后三两筷子就扒得干净,他适才接见靳克正派来的部将,误了午膳。
“大哥,你的药。”顾玖从桌底拿出一个碗,“我怕炖焦了,就从炉子拿下来,又怕会凉,就给你藏起来。”
汤药本是靳绍炻离开前用慢火在帐里炖着,顾依亦是来不及喝。
“玖儿,下次放着就行了,炭炉火不旺,不会焦。”顾依微微笑,拿起那碗,咕嘟嘟几口就把冰冷的药给喝光。
“今晚可能有风雪,你千万别出来,穿厚一些。”顾依把顾玖的外衣裹紧,手碰到顾玖脸颊刺字,他摩挲了遍,沉声说:“等战事告一段落,大哥带你去找能把刺字消除的大夫。”
“好,大哥一定能打胜仗,西夏会因大哥灭亡。”顾玖笑得灿烂,仿佛还是那个在家中抚琴读书的纯真小公子。
顾依浅笑不语,顺了顺弟弟鬓边发,起身离开营帐,他走到没人看见的地方,手指探到喉咙深处掏,干呕两下,随即就大口呕吐,把刚喝的药吐出来。
营帐内,顾玖拿水把丝巾浸湿,用力擦脸颊刺字,“脏手,呸!”他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