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攻下永乐城后的半个月间,陕西六路兵马陆续到齐,集结于木波镇。
顾依半月来未有离开过石门峡,他任用邹昊替他传达军令,将陕西六将分别指派到六处有助进攻天都山的据点,要求各将昼夜动工筑建军寨。
同时,顾依也以枢密院的名义给各将发出一份《统一指挥》,指挥主要包含七个项目,即防御、协调、军训、军纪、后援、工事,和奖励。
顾依在出兵前就先草拟了这份指挥的初稿给萧寅过目,让萧寅替他盖上官印,接着,他只要没上战场,就日以继夜把细节完善。
邹昊在监督石门峡军寨工事期间就见过顾依深夜挑灯写这指挥,因而知道这份专门针对这场伐夏征战而写的‘兵书’是出自顾依手笔。
“王爷,您为何不盖上您的官印?”邹昊看过指挥后这么问。
“我若不是救过你的命,你会相信我这样的黄口小儿能统领军事?”
邹昊合上书卷,坚定地说道:“王爷必会名留青史。”
顾依抿嘴,对邹昊的抬举不置可否,若问他真实想法,他宁愿寂寂无名,安安分分当王家庄男媳,为夫君持家,看弟弟成家。
“对了,你这趟替我做件事。”顾依从桌底拿出一个箱子,打开箱盖,里头是折叠整齐的一件披风,披风由昂贵的云锦所制,是席墨生在顾依出兵之前送来的御赐之物,说皇上要他路上保重身体,切勿受寒。
“找家出价最高的当铺当了,我来日会去赎。”
邹昊见这天青色的披风面料隐隐泛光,仿佛看的就是波光粼粼的湖面,虽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还是惊叹得直盯着看,一时半会儿移不开眼。
顾依接着说,“换得的银两分成均等的七份,以张慈的名义把其中六份交给陕西六军作为军寨工事花费,剩下的一份带回来,你做主给分了,奖赏有功建造石门寨的所有人,包括充军的杂役。”
邹昊愣住,迟迟没有答话,一旁给顾依包扎手伤的宋河开口,“王爷,您的毛皮氅给了顾玖,这披风您留着吧,建军寨的费用和奖励可以上书奏请朝廷发放,您要是受寒,岂不是有违圣上口谕?”
“你要告我的状?”顾依眯眼瞪宋河。
宋河扎紧顾依右上臂的药纱,跪行后退半步,躬下身,“属下不敢。”
“王爷,您的伤好多了吗?可需卑职给您多带些药回来?”邹昊问。
顾依抬一抬手,三天前的箭伤还隐隐作痛,但已算无碍,可还是道:“那便劳烦你了。”
“遵命!”邹昊起身行礼,匆匆离开帅帐。
帐外随后进来一哨兵,说顾玖和靳绍炻适才先后求见安定王,两人这时还在帐外等候。
“叫靳绍炻去靶场练箭,练至总共一百支命中靶心才来见我。”顾依说。
哨兵应声退下,宋河蹙着眉头,面带焦躁,“王爷,您不能再带顾玖出去打猎,要是再像三天前那样遇到伏兵,不幸遭困的话……怎么是好!”
“说起伏兵。”顾依手支下巴,“方圆百里已知的军事要道都已布有我方军寨,夏军竟还能潜入我境,这安全问题必须尽早解决,我得再出去勘察……”
“王爷,您不能去!”宋河厉声打断,他神态严肃,俨然像个训斥胞弟的兄长。
事实上宋河的确比顾依年长许多,而顾依骨子里就对长者敬畏,于是一时间就被宋河给吓住。
“没烟峡一带有许多旷野小道,夏军必定是分布藏身,伺机突袭,王爷,请让属下带兵歼灭伏兵。”
顾依摇头,“既是便于突袭的藏身处,必然隐蔽,我方若派出不熟悉地势的军队,则敌暗我明,恐会得不偿失。”
“那就带上石门寨中的当地人,王爷以为如何?”一旦谈起正经军务,宋河立即恢复属下应有的姿态。
顾依点头,沉吟片刻才接道:“你领顾家军,带靳绍炻作向导去探,遇伏则击杀,勿穷追逃兵,以免掉落陷阱,只需记下所有小道入口,绘制成地图,十天内回来,一兵一卒不可少。”
“是!”宋河领命,但没马上离开,而是问:“王爷,魏溪那头可有来信?”
顾依叹口气,面上难掩担忧,“自从上次他派人回来报信,至今便再没消息,看来是有困难,我把狼崽放了,就是希望它们能给魏溪传信的机会。”
“啊……”宋河豁然,“属下还以为您是真的不要崽子们了。”
顾依把身子往后靠,抱着一砣狼崽子身上换下的毛揉成的毛球,“待战争结束,它们若是喜欢这里,我就不带它们回去了。”
“那岂不可惜。”宋河轻声嘟哝,“王爷可是狼王……”
“夫君说得对啊。”顾依垂眸,情不自禁又挂念起王药,“狼是野生,不该把它们当狗来养,它们虽能帮我打仗,却只是听我号令而已,野生之灵,怎会在乎家国社稷?我不该拴住它们,要它们为无关乎它们生存的事情冒生死之险。”
宋河默默点头。
“我也不想再有人为保护我的狼而死。”毛球中间穿了条绳结,绳结系着张添的号牌,顾依把牌子攥紧在手中,悔不当初。
“王爷,属下愿意为保护您和您的家眷而死。”宋河说。
“包括顾玖?”
“呃!”宋河纠结,“这就……”
“你仔细听我再说一遍。”顾依面色忽冷,嗓子也压低,“我是王家庄的人,我夫君承认的家属,才是我的家属,明白了吗?”
宋河怔住,随即了然,他起身拱手,凛然回话:“属下明白!”
待宋河走了,顾依便出营帐,帐外守卫着的一名部下捧着一件看似很厚的衣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