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里有一枚弓手使用的板指,能防止划伤拇指,还有一卷染黑的纱,凑近能闻到浓郁刺鼻的药味,宋河见他懵懂,提醒他说那是顾家军独有的药纱,只要不沾水,药效便可持久,有伤治伤,无伤可起缓解疲劳之效。
靳绍炻把药纱缠在手指和手臂,连日酸痛果真减少许多,他有信心自己能拉出有生以来最具杀伤力的箭。
少年憧憬关于安定王的一些传闻。
——狼王百步穿杨、一箭破颅、是战神转世。
奈何,更多人说狼王是恶鬼化身,近身家将皆残暴冷血,铁蹄踏过之境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荒谬。
面对常年干扰边境百姓生活的敌人岂能仁慈?
安定王要不是宁可背负骂名,不折手段杀敌,如何短短数月就收复被敌人占据了十几二十年的土地?
靳绍炻如何能有机会返回出生的永乐城,见到母亲的坟,还找到父亲的遗物?
风吹、草动。
远处传来沙沙声响,宋河探出头,见人影攒动,人数不多,数十而已,他按兵不动,不多久,就见一大队敌军步兵涌来,看情况是人数少的伏兵发现早前出发的军队,便唤援兵来攻。
宋河以少诱多的计策成功,他一声令下,列好队形的众将轮番起身发箭,箭无虚发,一队接着一队,不给敌军片刻喘息,须臾,目测有两三百人的敌军就折损过半,分散溃逃。
安定王言不可追,没说不可围,此战若放走一个敌人,敌军便还会再来。
宋河下令半数人继续埋伏,半数上马随他赶至另一处去堵。
靳绍炻是宋河的那队,少年没有丝毫犹豫和畏惧,他因识路,无需紧跟看过地图的宋河,他能赶在宋河旁边,甚至略有超前。
到得另一处水库,正好看见一队人马自一小道跑出,队形整齐,是自己人无误,宋河径直过去迎接,两队人碰面便集合成大队,冲那小路跑去,很快就遇到在后追赶的敌军。
人数此时偏少的敌军收不住势,来不及退,顷刻就遭歼灭。
宋河接着如法炮制,留小队埋伏、带大队去别处汇合,他必须把握时机,在敌军有机会出境传信之前肃清这片旷野。
宋河不停下,靳绍炻自然也不能停,少年两次遇敌后就掌握了主将战略,第三次看见敌人时,他没等主将号令,直接拉弓发箭,正中敌人眉心。
天色逐渐变暗,宋河带的大队绕了一圈回到堡寨,散布在外的七支小队于同一时辰燃起篝火,示意暂时不见敌军踪迹。
当夜,全军依然处于戒备状态,主将有令,何处若燃放响箭便立刻去围。
将近天明的时候,靳绍炻的眼皮快要合起,忽地一支响箭破空,负责那处支援的小队旋即出发,没多久另外又有两支响箭一齐在空中炸开,两队人再出。
堡寨剩下的人数不到三十,当再有一响箭破空,靳绍炻跳上马背,却闻宋河低喝:“有诈。”
三十兵将严阵以待,宋河沉思了会儿,下令道:“放火烧寨。”
熊熊大火冲天攀升,呛鼻浓烟随风飘散,眼看就要把旷野淹没。
众将以湿布掩鼻遮面,上马离寨,静悄悄遁入浓烟。
宋河记性超群,走过一次的路线就能记得,他打前头带路,依序汇合未有发放响箭的三支小队。
“另四队可能已遭敌军制服。”未免损失加剧,宋河狠心走险,“由现在开始,见到会动的影子便追,确认是敌人便杀,无需等候指令,走散紧记保命,埋伏直到黎明才返回堡寨集结。”
五百骑兵听令,比之昨日更谨慎行军。
如宋河所料,找到第一处燃放响箭的地方时,只见马匹不见人,四处有厮杀痕迹,不见尸首。
宋河略心宽,他的兄弟们也许还活着,只是不敌敌军而躲藏。
忽地远处有声响,最近那方向的人马默契地分出一批去探,宋河下令队伍继续走,途中陆续有人掉队,直到最后只余十几人。
靳绍炻紧张得牙关发疼,他从不知道军队可以这样分散对敌,要是队中有人趁机逃役,没有履行主将的集结指令,此战岂非不战而溃?
靳绍炻又想到宋河说安定王强调一兵一卒不可少,少年认为最可能的理由是此战没有得到朝廷批准,是安定王自作主张,若是战败或折损,安定王定当受责。
少年抿唇,坚定起誓——不能死。绝不能死。即便断手缺腿也得爬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