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帼没再调侃,似笑非笑看着席墨生宠徒弟的慈父样儿。
“阁主。”蒋帼派去前方探路的手下回来,“石门峡方向有狼烟。”
“哦?”蒋帼泰然自若,“那是开战了,墨生,明早先回城吧,打起仗来还是远离军寨的好。”
席墨生想了想,觉得有理,正要点头,顾戚却紧紧攥着他衣袖,小小脸蛋很是严肃,没有半点孩子气。
“师傅,我想去石门峡找大哥。”顾戚说。
席墨生勉强笑笑,“戚儿啊,你听见你师伯说的啦,大战在即,我们必须赶紧回城。”
顾戚摇头,“我不回去,师傅说有人陷害大哥,我要在大哥身边保护大哥。”
席墨生挠头,眉头苦恼地皱在一起,后悔了太早把侦查结果告知顾戚。
过去几日,席墨生找师兄蒋帼陪同到洪德川下游那个因毒害而死了许多人的村庄,席墨生先前来要求村民准许掘坟开棺也是有蒋帼陪同,并且是蒋帼帮他说服这些痛失家人的村民。
蒋帼平日常救济贫困,村民便不抗拒他,蒋帼也答应事后会给他们补偿,这一趟再来便是顺便给村里每户人家送足够一年的粮食。
仗着师兄的财大气粗,席墨生仔细盘问村民的过程自然就没有阻碍,根据村民所言,全村人在事前都有饮用自河川打的水,官府的人说是河水有毒,村民还吓得一阵子不敢打水,特地去到更远的另一条河取水,可后来发现河里的鱼活生生,喝了河水的牛也没事,胆大的人试喝后证实没毒,村民才能再使用河水维持日常需求。
席墨生于是更仔细检查每户死过人的人家,问清楚那些人死前的作息,结果查出其中部分人在毒发当天向一个来村子兜售自酿酒水的人买了酒。
席墨生离京前,皇上派下来暗中调查的暗卫查出毒杀案受害的一百一十人中有许多人身份不明,席墨生后来已确定身份不明的人总共就有五十,占了总受害人数近一半,这些人的尸体也是在村里被发现,席墨生请仵作根据尸体绘制大概的还原画像,再问村民这些人的来历,村民竟都不认识,村民当时见到这些陌生的尸体毒死在河边也都觉得奇怪,可由于同时间自己的家人也丧身,悲痛都来不及,便都管不了那些陌生的死人。
那些陌生的死人之中,其中一个被指认为是那卖酒的人。
然而奇怪的是,没人知道自己家人买回来的酒去哪儿了?就算是喝完了,那盛酒的壶怎么也找不到?
席墨生认定这酒就是关键证据,之所以才有被湮灭的价值。
席墨生不死心地继续在村里查,几乎就是爬在地面嗅过每一寸地。
顾戚不知道师傅找什么,但还是帮着找,他爱上房,便往高处找,结果在其中一户死了大儿子的人家屋梁上找到一个看着是刻意藏起来的葫芦,葫芦里有水。
顾戚把葫芦给师傅送去,席墨生打开葫芦,闻到一阵呛鼻酒味,他询问那家人,知悉死去的大儿子好酒,可酒品不好,常醉后发酒疯,于是家人都不喜欢他喝酒,家人认为那天有人来卖酒,大儿子必定不会错过,应该是买了两壶,这藏起的一壶是打算日后喝。
席墨生当场如获至宝,他请他师兄手下一个熟知毒物的人验过这酒,证实酒里含有可瞬间致命的剧毒。
如此,洪德川毒杀案的真相就有了眉目。
有人在酒里下毒,把毒酒带到村里无差别害人,待人死了便把证据消除,那五十具身份不明的尸首中必定就有协助毒杀和善后的人,这些人最后也一并遭灭口,人数会那么多的原因可能是策划这起毒杀案的人有心让死亡总人数多得足够吓人。
足够让安定王的罪孽加重。
蒋帼看师弟拿徒弟没有办法,忍着想吐嘈的坏心眼,向顾戚招招手,“师侄,我敬你大哥是条好汉,奋勇杀敌不说,还能甘心为自己没做过的事受罪,哪,你叫一声师伯,师伯就想办法让你找到你大哥。”
席墨生很无奈,“师兄,你有法子就说啊,干嘛逗我……”
“师伯。”
顾戚松开师傅衣袖,蹦到蒋帼跟前,拱手鞠躬,恭恭敬敬又带点奶声奶气地再唤一声:“师伯。”
“乖——”蒋帼心花怒放,手掌搭在小师侄脑袋瓜揉啊揉,这师侄他其实看一眼就打从心底喜欢,练武天分高还不是重点,这孩子就如他师傅炫耀的那样,有灵气,时而稚嫩活泼,时而老练成熟,带在身边不闷,蒋帼暗地里相当嫉妒他师弟能得这一徒弟,因而才会不厌其烦地调侃这对师徒。
“师伯知道为运送粮草到石门峡开发的新粮道,也认识运粮的官兵,可以安全由那条道路进去石门峡中的军寨。”
顾戚听得眼里发光,连声拜托蒋帼带他走那粮道,一口一个师伯叫得好不乖巧。
旁观的席墨生只能叹气,不忍心扫徒弟的兴,他本担心开战时贸贸然靠近军寨会被不认识他们师徒的人当作奸细,可仔细想想,凭他和徒弟的轻功造诣,要悄无声息混进军营帅帐不会难,只要见到顾依就没什么好担心,难不成那做大哥的忙着打仗还能分心教训弟弟?
席墨生咬一口兔子肉,暗自喃喃:我的徒弟,任你是大哥还是亲爹都教训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