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羽盛未有被查出牵涉到设计琼林宴刺驾一案,他唯一被治的罪是在大理寺对犯人动刑,顾依听说他被降职为武学谕,在太学教武,升迁机会极少,可仍能拿俸禄养家。
顾依觉得自己要是落到这下场,定会远离是非,安安分分度日,也许对他而言还是好日子。
“你来做什么!”尉羽盛从地上爬起身,愤恨地瞪视顾依。
顾依不得不承认自己相当佩服尉羽盛的骨气。
“路过。”顾依打马让开,他不想闹事,免得耽误了回宫。
尉羽盛朝马脚吐口痰才跑进门,途中还回头又瞪了顾依一眼。
“什么仇啊?不该是我怨恨你吗?”顾依喃喃,拍着马脖子哄,“回头给你洗澡。”
顾依本来寻思是否进去询问鸟伤人的经过,以及伤者的情况,但尉羽盛的态度即刻打消他这个念头。尉羽盛都能这么厌恶自己,更何况是萧家人?顾依觉得自己进去可能会被泼水赶出来。
还是去张澜府找廖太医吧,回宫前再拜托廖太医打听萧府的事就行。
顾依决定了便拍马离开,可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有人骑马追上来,他刚停下,前方就冲出一群人,看着是从萧府侧门出来的家仆。
顾依顷刻间莫名其妙被包围,他回过头,骑马追上来的人是尉羽盛。尉羽盛身后还有一人。
“顾依!你休想跑!”尉羽盛提着长棍直指顾依,他已非禁军,不能当街持有兵器。
顾依不搭理尉羽盛,只望向站在萧府门外的人物,萧儒。
萧儒的鬓发比起顾依对他最近一次的印象更多灰白,面容也稍显苍老,但体态仍旧硬朗,不苟言笑的模样还是散发着慑人的威严。很显然他并没有少了一只眼珠。
顾依快速动了动脑,不认为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骗局,也许其中有误会。
萧儒毕竟还是朝廷重臣,顾依不敢对萧儒无礼,便翻身下马,向萧儒拱手。
“忘恩负义的男宠!”尉羽盛骂着来到顾依身后。
顾依等了等,尉羽盛没有动手,他才接着对萧儒行礼,“大人,我听闻您府中有猛禽伤……”
话未说完,顾依忽觉耳后生风,便即侧身闪开,躲过了尉羽盛当头砸下的棍。
顾依此时虽行动无碍,但其实脚伤未愈,走路必须轻而慢才不会牵动伤口,尽管尉羽盛本来不是他的对手,他现在还是很难应付。
武力用不上,沟通似乎还更难,顾依决定还是先走为妙。
顾依想着就行动,他戒备着尉羽盛,回身要上马,忽地他腰上一紧,居然被人抓住了腰带用力拽,力气还不小!
顾依被拉得上不了马,尉羽盛趁机甩鞭把马赶跑。顾依要解开腰带的桎梏,回头见抓住自己的人就是萧儒,他因而缓了缓,没想到萧儒反应极快,下手也狠,重重一巴掌甩在他耳际。
耳鸣和晕眩令顾依脚下踉跄,他下意识还手,抢来尉羽盛的棍,但尉羽盛还有鞭,狠毒地往他还十分脆弱的后背扫。
廖太医昨日才说顾依背后最严重的伤已结痂,往后只等疤痕淡去,顾依感到这疤已被新伤刮去。
“停手。”顾依强撑着后退,惊觉四周已被围拢。
“大人,停手。”顾依盯着萧儒。
萧儒冷冷下令,“把他抓进来。”
尉羽盛和其他人一涌而上,这些人虽无致命兵器,但都孔武有力,顾依徒有武技却力不从心,转瞬间就给制服,手脚遭牢牢捆绑,带进萧府里一间像是练武室的厅堂。
“为何抓我?”顾依被扔在厅堂中央,萧儒站在他面前。
“早在你杀了顾秦之时,我就该料到你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萧儒从身后的兵器架拔出一根孩童手臂粗的短棍。
顾依咬牙,“顾秦对我无恩,何来恩将仇报之说?”
“要不是顾秦胆子小,不敢杀你,你以为你能活着长大?”萧儒抬手挥棍。
顾依跑不掉,只能勉强躲避,肩膀硬生生吃下这一棍,才一下他便听到骨头碎裂的脆响,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痛。
“要不是寅儿在军中照顾你,你以为你能活着见到皇上?”萧儒说完又挥一棍,打在顾依大腿。
顾依隐忍痛楚,努力镇定情绪,让语气听起来平稳,“大人,我无意伤害萧寅,您若要解恨,可以以牙还牙,把我掌心刺穿,我不会追究,不会让陛下知道。”
萧儒冷笑,“很好,你提醒了我。”他回身从兵器架挑出一把长槊,唤来尉羽盛。
“压着他的手。”
尉羽盛把顾依压趴在地,解开他反绑的手,抓住他右手固定在地上。
顾依不想挣扎造成多余的伤,便认命地摊开五指。萧儒没有半点犹豫,槊尖对准他手背就扎,用力狠绝,槊尖整个没入顾依手背,穿掌刺破地板。
顾依闭上眼,咬紧牙关忍耐。
萧儒没有拔出长槊,尉羽盛就把顾依左手绑在右手腕上才退开。
“可以放我走了吧?”顾依抬眼看萧儒。
“你欠的不止这些。”萧儒手上换成了一把匕首,他把匕首交给尉羽盛,尉羽盛拿着匕首蹲低,刀尖指着顾依左眼。
“我儿萧绸和你没有冤仇,你为何伤他?”萧儒问。
顾依皱眉,脑子转了转,想到了什么,即问:“被鸟啄伤眼的人是萧绸?”
“阉人,少装!”尉羽盛拉扯顾依头发,“伤了二少爷的是座山雕,那是北方荒漠才有的鸟,当年你和萧大哥打辽军,被辽军饲养的座山雕攻击,萧大哥要以雕制雕,找人抓了雏鸟来养,养大后却忽然不见了,是你承认放走的!说养着没用处,萧大哥信了你,哼!原来你是偷着养!”
“我没……呃!”
萧儒抓住还戳在顾依手心的长槊晃动。
“顾依,你连狼都能驯养,座山雕难道不能?我劝你认罪,那样我就把你交给圣上处置,你要是不认,我就把你交给太后。”
“座山雕不是我的,是辽……啊!”
萧儒拔出长槊,翻出顾依掌心血肉。
浓浓鲜血自掌心窟窿淌出,顾依看着断裂的森森白骨,不由得想起明天得写好的功课。
“认不认罪?”萧儒遣走尉羽盛,血淋淋的槊尖缓缓逼近顾依眼瞳。
“不是我。”顾依没有眨眼。
“那就以眼还眼。”
沟通失败。
顾依别无他法。
萧儒推进长槊的同时,顾依迅速出手夺槊,他握着槊一刷,切断手腕捆绑,双手桎梏一松,他就原地打滚撞上兵器架。
兵器架翻倒,顾依趁乱徒手撕裂脚踝捆绑,顺手就捞起一把大刀,在身前划出一个半圆。
“放了我。”刀尖轻轻点地,顾依眼透寒光,“否则,我让萧家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