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大哥问你个事。”
萧寅忽地这样开口,顾依才想起既然结拜了,改称呼是必须,于是连忙给萧寅作揖,“大哥请讲。”
“你这人……”萧寅一脸嫌弃,“家里一个样,外出一个样,一时觉得你傻,一时你又精得让人想揍!”
“呃……不……我……”顾依考虑着是否要认真解释萧寅的误会,他想想觉得萧寅潇洒豁达,不会在意,便没说下去,没想萧寅居然往他后脑勺要拍,下手还挺快,幸好他现在走路没那么难受,要不就躲不开。
“真服了你,趴床像条虫,下床似只猫。”萧寅收回落空的手在头上抓,他一头微卷的发很是毛躁,其实不是脏乱,就是天生不那么顺滑,若狂风吹刮,他这一头就像团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骑马背上冲锋时,有如画中天神般威武。
顾依仰慕战场上的萧寅,只是不曾明说,甚至王药都不知。初时,顾依不晓得萧寅是将军,待他知道,他就恍然,果然,气质这么卓绝的人,不可能是个无名小卒,当他见到萧寅披甲上马,那杀气腾腾的气势他为之神往,自此,他不再只为填饱肚子和存储粮饷从军,他暗地里发誓,他要帮萧寅战胜每一场战役,他做到了,但结果,他接任比萧寅高的官职,得到比萧寅多的赏赐,在京城统领比萧寅多的禁军。
顾依默默地这么想,如果皇上不把他指挥使的职权恢复,他想干脆请辞,让萧寅顶替,他嘛,在萧寅麾下有个卖力的差事就很好,反正他什么苦力活儿都能做。
“大哥想问我什么?”顾依接不了萧寅的嘲弄,就把话题往上街。
萧寅望天翻白眼,说实在的,顾依不能理解萧寅为何总要说奇怪的话来制造类似此时的尴尬。
因过去卑微的经历,顾依很早就知道男男之事,要不知道,他和王药的洞房花烛怎能那么流畅?萧寅一直以来偶尔会有的暧昧举动,顾依都能察觉,多年前,一次和萧寅在军帐同寝,两人因衣物从里到外都是血污而解衣,那夜萧寅有一霎那露出顾依见过的眼神,是从前碰过他年幼身子的那些人的眼神。
顾依并未因此而厌恶萧寅,对他而言,萧寅身份尊贵,和以往那些用铜板和粮食来和他交换肌肤碰触的人不一样,萧寅没有强取过,甚至还一直克制,然若他真的硬上,顾依也是无从抗拒,毕竟那时候萧寅是主帅,开口的话都能成军令。
如今,顾依已认定终生伴侣,萧寅也有了婚配对象,顾依认为萧寅定能从此收敛,可看目前情形,萧寅似乎还是没有醒悟,依然偶尔油嘴滑舌,举止轻佻,这该如何是了?顾依茫无头绪,只能装作不懂,视若无睹。
“想问,你真的能骑马?”
话到这时,两人刚好抵达萧寅官署的马厩。
“快去快回,没事。”顾依说着就要上马,萧寅拽他下来。
“这里去杞县百多里远,快马得跑一个时辰,你耐得了这么赶? ”
顾依没有多想,点头说可以,他确实可以,于是抬脚就再踩马镫,觉得萧寅不会连番阻止,哪知……
啪!
“下来!”萧寅一声吼,还连带一巴掌,扇在顾依凄惨的伤势。
萧寅膀宽臂粗,一掌可以拍烂一只瓜,顾依痛得眼前一黑,没急着叫,而是转过身躲远。
“瞧你!痛成这样,还想骑马赶路?”萧寅伸过手来,也许是要扶,但顾依因疼痛而下意识挥手挡,他没有留力,且还是照着萧寅手腕去,若萧寅没有躲开,手腕会给打伤。
好在萧寅及时缩手,没给打中,顾依当即也后悔,要是真的伤了萧寅,他怎么给萧家交待?
“至于那么凶?没事吧?我看你可以坐椅,以为好得差不多才打你……唉,你过来我看看!”
萧寅走向顾依,顾依扶着马厩围栏后退着避,他另一手去摸衣服下,手指轻压,痛得咬牙。
“你又不是大夫,能看什么?”顾依瞪一眼萧寅。
萧寅站住不再前进,痞气地说:“那我去找你媳妇。”
“不要!”顾依觉得自己寒毛都耸了起来,脖子还一阵凉意,“不要!”他慌得连喊两次。
“啊哈!”萧寅探出食指对着顾依鼻尖点,“有人瞒着媳妇做坏事。”
顾依心虚,摸着马脖子支吾答不上话,臀上的疼痛渐散,他反省刚才反应不该那么大,毕竟是他自己先逞强,没坦白说伤势根本不适宜骑马。
“别拽我马鬃毛了你,你啊你,老实说,找吕大人想查什么旧案子,说来听听了我再考虑是不是去喊你媳妇来抓你。”
顾依垂着脸认真思考是否要把他想查自己生母去向的实情告诉萧寅,萧寅没有逼着问他,只替他从马嘴巴里救出他一束被马儿当草嚼的辫子。
“唉呀都是口水……”萧寅用衣袖来擦顾依那一束粘糊糊的辫。
“我可能不是顾家的血脉。”顾依不经意脱口而出,“我亲生爹娘也许还在某处,他们和吕大人曾办过的一件案子有关。”
“你确定?”
“就是不确定才想查。”顾依把辫子从萧寅握着的掌心里拉出来,勾到耳后。
“可这样……其实没必要去找吕大人啊,到衙门去翻旧案卷也行?”
萧寅说得有理,但顾依有所顾忌,“衙门眼线多,我不想被人发现我在查。”顾依抬眼和萧寅对视,深吸口气后,郑重地说:“这是我的私事,无论查到什么,你能否都当作不知道。”
马儿开始嚼萧寅的头发,顾依出手去救,但萧寅的发干燥又卷,发尾卡在了马的牙缝。
“你这算是认真拜托我吗?”萧寅本人一点不担心拔不出来的发尾。
顾依双手并用着设法救那束可怜的发,有些分神,萧寅这么问,他就顺着答,“是的。”
“拜托人,得像个样子。”
“噢。”头发总算安全解救出来,顾依礼尚往来,姑且给萧寅擦了擦发,才向萧寅拱手弯腰,规规矩矩地说:“拜托您了,大哥。”
“好,大哥答应你,作为条件,我要你一路上听我的话。”萧寅挑起顾依下巴,说:“首先,我说乘马车,我赶车,你在车里趴,回答,听是不听?”
顾依唯唯诺诺答:“好,都听大哥的。”
“我话说前头,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打你啊!”萧寅捏着顾依脸蛋警告。
“我是伤号。”顾依连皱眉的样子也很是俊俏。
萧寅松开顾依面颊,在那皱起的眉心弹了一下,“你、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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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戚很开心,他初次体会何谓自由,蓝天白云,青山草原,延绵无际,这样的景色他一直只能在树上张望,他便是为了看得更远,才更努力修习轻功,爬上最高的树,想象着自己像大哥一样,走出家门,穿过城门,无拘无束,遍野驰骋。
“戚儿!跑太远啦!回来!”
顾戚回头看坐在马车的二哥,顾霸在二哥身旁写意地晃着腿,顾戚本来是让顾霸和他一同骑马,但跑了会儿路顾霸就觉得不舒服,嚷着要坐车,顾戚觉得这弟弟真是不懂珍惜好时光,这可是他们第一次出城门,坐车哪过瘾?
“回来!王大哥叫你!”顾尔又喊。
顾戚本不想搭理二哥,但听到是王药叫,他就不敢耽搁,立即掉转马头往回跑,很快就来到马车边。
“你怎么不听话?让你最远只能离开马车五尺,你差点就跑没影!是不是皮痒啊?”顾尔用马鞭轻轻地拍一下顾戚身后,顾戚模糊道了声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