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对冲时发出的闷响时不时在解剖室内响起来,速度却明显变得缓慢。
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程名凑了过来:“三哥,你去歇会吧,剩下的交给我来拔。”
柳安木有些苍白的手按在尸体左肋下方的铁钉上,他推开想要上来帮忙的程名,橡胶手套下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防护服将袖口染成了深蓝色。
他喘着气,撑在解剖床的边缘:“我说你一个普通人凑什么热闹,这些钉子你拔不出来。”
他一说话,血腥味便在喉咙里打转,惹得他不由自主皱起眉头。
程名也看见了柳安木橡胶手套里的血,血水挤在手套内,呈现出黑红的颜色。程名急了,却又不敢轻易上手去拉柳安木:“好歹先把伤口处理一下,现在可是三级暴露环境,万一感染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柳安木垂下眼眸扫了一眼自己流血的右手,虎口隐隐发麻,应该是被震裂了。尸体上还有两根钉子没有拔出,分别是眉心间的一根,和位于左心口的一根,这两根也是整个阵法聚阴所在,只有找到施法人,取出他的心头血才能彻底解开。
把持针钳丢回托盘内,柳安木大步朝洗手池边走去。原本在洗手台前跪成一排的灵体感受到他身上的压迫,纷纷惶恐地向两边避让,只有一位年轻的姑娘依然直挺挺地跪在原地。
“她”静静看着手术台上的自己,又转头看向正在洗手的柳安木。根根黑色的丝线顺着她的脸颊攀上眼球,她用长长的黑色指甲划开缝住嘴唇的红线,浓重的怨气在她的嘴里凝结成为一条舌头状的软条状物,然而那张嘴里却没有牙齿。
“我带你们去……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还没有习惯新长出的舌头。她伸出一只正向外渗着黑色怨气的手,瞳孔的颜色一点点变成黑色,眼眶中滑落的每一滴血泪都带着浓重的恨意:
“求求你…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随着灵体歇斯底里的低吼声,它原本赤||裸的身体渐渐被一层红光所覆盖,这层红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真实,仿佛是从她的身体中长出来的一样,在片刻后变为一件血红色的外袍,披盖在她的肩膀上。
柳安木摘下手套,将虎口裂开的地方放到水管下冲洗。
做完这些后,他停在这个灵体的面前,慢慢蹲下身体,注视着那张因恨意而变得扭曲的脸:“夏晴,5月26日因车祸身亡。事发后醉酒司机王某投案自首,案件事情清晰,证据明确,6月2日受害者遗体被家属认领回家安葬。”
横死的鬼魂通常怨气更大,而鬼的能力往往由于和怨气的大小成正相关,更通俗一点来说,平时最容易在夜晚撞见的鬼是白衣,通常是一些新魂,刚死不久浑浑噩噩游荡在人间,一般不会对人有伤害性,其怨气也不高,阳气比较低的人,或者近期点子不好的人都容易碰见。
枉死或因感情问题自杀或至死的人,如果死时怨气深重,或者死后受到不公对待,就会变红衣,也就是俗称的红衣厉鬼,这种鬼能化作人身,有时在白天也能现形,在怨气散尽之前,红衣绝无可能被超度往生。
眼眶中流出更多的血,夏晴一动不动地盯着柳安木,身上的红衣仿佛吸尽了她身体中的血液,此刻红得刺眼:“我虽横死…却从来没有害人的心思,可他们却欺我、辱我…视我为猫狗一般的玩物,此仇不报,我心怨难消——”
夏晴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吼叫,身上的红衣愈发鲜红如血。
解剖室里的温度仿佛瞬间落下零点,程名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一旁的赵法医抬手阻止。两人的视线都紧紧盯着柳安木面前的那一小片空地上,腥红的液体正不断顺着地缝溢出,仿佛在整间解剖室下方埋着一口血泉。
“我可以帮你,”柳安木蹲在夏晴面前,双手交叉,撑着下巴,“不过我从不干亏本的买卖,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夏晴仰着头,血红的双眼定定看着他:“你想要什么?只要能…复仇,我什么都可以做……”
“很简单,把你的名字卖给我,为我所驱使。”柳安木像是变魔术一般,从修长的手指间翻出来一枚满是铜绿的古钱币,他微笑着说道:“作为报酬,就由我来帮你完成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