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道门内就是城隍庙大殿,大殿背后的院落中有一棵百年老菩提,枝叶繁茂,香气沁人心脾。每到夏天热起来的时候,就有不少附近的老人喜欢搬个小马扎,来城隍庙大殿外的这个小院落吹吹牛下下棋。
柳安木刚绕道大殿后,远远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菩提老树下。那人依旧穿着昨天那件白衬衫,发梢恰到好处地挡住耳后的位置,阳光穿过繁茂的枝叶,在他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柳安木眨了一下眼睛,大步走上前,和颜悦色道:“真巧啊,柏教授,要不然怎么说我们很有缘呢?”他弯起了眉眼,目光看向柏止手里正拿的黄香和供神的鲜花,十分自来熟道:“来烧香?你走错院了,城隍殿在外面。”
柏止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微笑着说道:“来见一位故人。”
这人瞳孔的颜色有些浅,眼神里有一种很难形容复杂的感情,温柔中似乎又隐藏着一丝深渊般的危险,像是藏在粉色棉花糖中的一根暗针,能在无形中要了人的性命。
——来城隍庙能见什么故人?
柳安木眨了一下眼皮,忽然想起了城隍后殿里供奉着一堆排位,柳二的牌位也在其中。供奉在城隍庙的牌位可以日夜接受道士的超度,早日重新投胎做人。
“长辈?朋友?”柳安木收敛了一点笑意,又半开玩笑道:
“该不会是前妻吧?”
“亡妻。”柏止说。
这个答案并不在柳安木既定的几个选项内,他又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位年轻有为的教授。
这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八九,目秀细长,气清神明,堂堂一表人才,且有福格之相,竟然连升官发财死老婆一套流程都走完了
“没想到柏教授这么早就结婚了。”
柏止微微一笑:“我倒觉得有些晚了。亡妻于我有教导之恩,亦师亦友,能求娶他为妻,是我此生之幸。”
柳安木微微一顿,心说也对,婚丧嫁娶,本为人间常事。有意无意地忽视心底那丝别扭的情绪,他“哦”了一声,随口说道:“尊夫人泉下有知,必然会欢喜。”
这回柏止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一种安静的眼神看着他。大约过了几秒钟的时间,柏止才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嘴角:“嗯,现在看来,他大概也是欢喜的。”
柳安木扫过柏止唇边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片刻后思考般地眨了一下眼睛。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眼前这个柏教授都绝非只是一个普通人,柳安木甚至能在他的身上看到一层淡淡的功德金光。正是因为这层金光,使得柏止哪怕站在树荫下的阴影里都像是泛着光。
说来也很奇怪,按照经验,这种颜色的金光只会出现在有大功德的人身上。寻常普通人背不住这么大的功德,能有这种大气运的人,几乎无一列外都背负着天命,通常又会受到天道的庇佑,周围的亲人朋友也都会受到这份庇佑的福泽,按理说不可能会早早离世。
“柳法医,我想我们还没有正式认识过。”没等柳安木想出答案,柏止却主动对他伸出手。
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指修长,骨节清晰。柏止微微向前俯身,颜色稍浅的瞳孔中仿佛盖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有一种让人挪不开目光的神秘:“前749局刑事顾问柏止,从明天起我们就是同事了。”
749局,传说隶属于官方的神秘组织,据说是由官方设立,专门研究超自然现象的组织机构。
托柳二的福,柳安木对这个组织还算是了解。749局并不是一个单独的机构,而是那些遍布于全国、大大小小的超自然研究所的总称。十年前柳二出事之前,就在749局的总部效力。
柳安木伸手和他握了握,可握完之后却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增加了几分手上的力道。
“哦?没想到柏教授也是行内人士,那我们也算是同行。不知柏教授家住哪里,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
柏止的目光扫过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手心中传来的真实温度,让他有片刻失神。
梦里无法触碰的爱人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在他的胸腔缓慢而惊人的颤动着,而他只有竭力调动所有的理智,才能压抑住想要立刻把这个人带走藏起来的冲动。
沉默了几秒种的时间,柏止缓慢地、有些沙哑地开口:“柳法医好像对我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