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木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斜眼扫了一眼手机上满格的信号:“少TM扯淡,过来后殿找我。”
“等等!三哥,后殿怎么走?我不认路啊——”
程名的声音不断从手机里传来,柏止的眼底似乎浮现出短促的笑意。片刻后,他将手里的黄香和供花往前提了提,意思明显是要先走一步。
柳安木正指挥着程名从前殿过来找自己,他瞟了一眼柏止手里的黄香和供花,心知今天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柏止这个人本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隐藏着无穷无尽的秘密,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冥冥中的一切就好像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推动。
不过反正来日方长,柳安木也不急于一时,索性就跟柏止挥了挥手,匆匆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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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明城隍庙占地20余亩,其中向公众开放的只是冰山一角,大部分的庙宇都用一把铜锁将去路封死,面前还摆有“游客止步”的标牌。
柏止提着黄香和供花绕着侧殿的石子小路一路前行,两侧的灌木越来越茂密,最后几乎连道路都淹没在灌木丛中,他才在一间低矮的朱漆小门前停了下来。朱漆木门前栽种着许多红色的茶花,舒展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柏止伸出手,修长的指尖在铜锁上轻轻点了一下。
“咔擦。”铜锁应声打开,两扇朱漆木门缓缓向内推去,院落里的洒扫声渐渐大了一些。
院落中站着一位正在打扫落叶的老道,似乎是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他抬起布满皱纹的眼睛,面带慈祥的笑容,朝木门的方向看去:“柏先生来了。”
柏止应了一声,走到院落中央,将一坛药酒递给老道人:“辛苦你了。”
老道士接过药酒,扶着手里的扫把,笑呵呵地摇了摇头:“今日清晨我为清虚祖师烧香,香火烧得极好,想来是知道柏先生要来,祖师心里才这般高兴。”
柏止叹息般轻声说道:“他以前总喜欢热闹,如今却只在这一方偏院,难免会觉得无趣。”
“祖师宽厚仁爱,不会计较这些俗世名利。不过每次柏先生来,祖师都极为高兴。今日天光尚未大亮,祖师便遣了两只喜鹊儿在我窗外啼叫,我知是今日柏先生要来,一早便赶来为祖师擦扫金身。”
老道士这话说的极有水平,既托出了自己辛苦,又不动声色地给柏止拍了一通马屁。
“有劳观主了。”柏止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显然很满意:“我听说庙里近日要修缮藏书楼,这是件利民的好事。柏氏集团会安排捐募善款,为此事尽一份绵薄之力。”
老道士朝他作了一揖礼,宽和地笑道:“柏先生大德,功德无量。”
……
这座殿宇名叫“祖师殿”,殿内供奉的是清虚法师。虽然殿址只是在城隍庙中一处不对外开放的偏殿,但其气派与辉煌程度,恐怕连许多香火鼎盛的大殿都难以比拟,大殿面阔进深各五间,共有檐柱、金柱36根,排列有序,殿壁上还用浮雕彩绘记录着“清虚法师”波澜壮阔的一生。
柏止迈过殿门的红门方槛,将手中开得正盛的供花轻轻摆在供桌前。
红木底座之上,立着一尊仙风道骨的金身神像。神像右手挽剑,道袍仿佛随风猎猎扬起。再往上看去,只见神像的脸部雕琢的尤其细致,眉间留有一道狭长的朱红,山根高挺,薄唇边轻扬着一缕发丝,眼尾微微上扬,更显得意气风发。
三根黄香冉冉升起一道悠长的白烟,柏止将手里的黄香插进香坛中,专注地凝望着高台之上的神像。坛上的神明依旧如同当年般意气风发,明明是他只能抬头仰望的神祗,却在不经意地低头垂眸间,笑吟吟在他唇角边印下一个轻吻。
柏止顿了顿,慢慢舒开被香灰所灼伤的手指。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缱绻的温度,让他忍不住用指腹轻轻去摩挲、温存。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从柏止的身后悄无声息的生长出一根根树木的枝干,这些枝干顺着红木神坛缓缓爬上,缠绕在神像上,缓慢抽出新绿的枝叶,仿佛心意相通的爱人之间在厮磨缠绵。
被枝干缠住的神像眉梢轻轻上挑,眼角似乎含着几分笑意,一如千年前低头吻住他的那个夜晚,让他从此甘之如饴地把自己困在原地。
大殿之中安静得只有他轻微的呼吸声,半晌,他轻声说道:“师尊,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