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手机里回条消息。
骆肇定定看了他会,下去又打了盆水上来,问姜屿臣要不要洗脸。
姜屿臣说不要,一个翻身躺凉席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上高高翘着,身子背对着骆肇的方向。
看着像是不高兴。
骆肇抿抿唇,把水盆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也走到自己的床上睡下。
两人住过一段时间,但是像现在这样,趟在一间卧室里还是第一次。
骆肇几天都没怎么睡,现在平躺下来,即便他有多厌恶这间屋子,还是无可避免的染上困意。
但又撑着眼皮没睡,只侧着去睨姜屿臣的后脑勺。
心想,这个人明显不属于这里。
姜屿臣背上的汗顺着衣服透出来,领口往上翘着翻出个边,露出细长的颈,贴在凉席的肩膀别扭地来回摩挲。
骆肇又看了他好一会,正要开口,对方却抢在前面,“你是真不打算继续念了?”
他想说的一下都噎回去。
“要是真不打算,你那份高中录取通知,为什么会放在骆斌那老房子里。”姜屿臣继续问。
骆肇目光微怔。
“你想过回来,也想过读书,担心东西带回来会被你奶奶抢走,才暂时放过去,还嘱咐租户别给你丢了。”
骆肇:“你——”
“我去了你哥的房子。”姜屿臣翻了个身,朝骆肇的方向,看着他的眼,“我以为你会在那儿。”
房子只租出去主卧和客厅,还剩一间阁楼,是专门留给骆肇的。
姜屿臣眼睛里闪着点光,骆肇盯着这抹亮,丢了句废话出去,“我不在。”
“嗯。”姜屿臣又转回去,背对人点点头,“我知道。”
后来房间里再次沉默。
又过了会,地上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年轻的男人毯子只盖了一半,露出一截细细的腰。
村里晚上比白天凉得多。
骆肇原本是贴着墙睡得,莫名的,身体往铁绷子旁边挪挪,挪到最边上,手往下探了瞬,又快速拿上来,背过去闭上眼。
两人这一觉睡得都很沉。
一个是睡眠质量一向好,另一个是实在太多天没睡觉了。
姜屿臣是被门口那俩大公鸡叫醒的。
身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他瞥了眼时间后坐起来,又去看旁边还在沉睡着的骆肇,整理一下衣服往底下走。
楼底下除了伍婆还站了几个人。
看着脸色挺不好的,其中一个还扯着她的衣领,冲人吼着什么。
要搁以前,姜屿臣早就冲下去了,但现在却悠哉哉的,事不关己地下楼,往旁边墙上一靠。
伍婆昨天就知道姜屿臣和骆斌是朋友,现在又照顾着骆肇。
现在满脸哀求地跑出去,嘴里“啊啊啊”的,差点跪在他面前。
姜屿臣看了她会,问那些人,“她欠了你们多少钱。”
人群里开始有人高喊:“两千!”
“五百!”
“两百!”
“八十!”
这钱七七八八加起来虽然不多,但伍婆是真能赊。
“你们村有人会手语么?”姜屿臣问。
人群里有个人站出来,是刚刚喊“八十”的那个。
姜屿臣让她翻译的也简单。
只要伍婆肯去村长那里,跟他办一个监护人委托书,同时让骆肇去江城读书,这钱姜屿臣便替她掏了。
半分钟后。
伍婆的眼睛瞬间瞪圆,恶狠狠冲他,那模样看着是要吃人,扯着嗓子乱叫,手里的比划没停。
那人很快冲着姜屿臣,“她说你抢她孙子。”
“您也知道他是您孙子。”姜屿臣冷笑一声,再开口时意有所指,“就凭您是怎么对待他的,也足够我们打官司了。”
“他现在户口落在骆斌那儿,您留不住人,早晚他都得跟我回去。”
这边比划得起劲,人群里却有人不乐意了。
毕竟这老太婆听不见,又爱打牌,从她手里赢点钱容易得很。
也不怕她赊,反正她孙子最后会“替”她还,但万一骆肇要真被领走,他们可就一点儿骆家便宜都占不了了。
骆斌是他们村儿第一个发起来的,这些人明面上虽不说什么,心里头都嫉恨着呢,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把人孩子领走了,这老太婆以后谁照顾啊,有你这样办事的嘛!”有人先喊出来。
姜屿臣声音很淡,“这个我管不了,他哥把这孩子交给我照顾,我今天必须得带走。”
几人争执不下。
人群里一寸头男站出来,什么都不说,上来就推了把姜屿臣,指着他鼻子骂:“领不领不是你说了算!”
姜屿臣没想到他们会动手,差点没反应过来,手掌下意识撑住旁边的五斗柜。
又有人冲他一挥手,不客气道:“就是啊,你他妈的是我们村的么,赶紧滚蛋!别逼我们叫人啊!”
“你们这是犯罪!”姜屿臣说着已经从兜里找手机。
“犯罪?笑话,你他妈的才是柺孩子,说出去到底谁是犯罪!”
他们吵得热火朝天,谁也没注意到二楼有人一直看着底下。
直到姜屿臣一下护住手腕,才面无表情地下楼。
周围人都用看笑话的眼神看他。
平常使唤习惯了,现在谁也没把这半大孩子当回事。
个头再高也是一小辈,打一顿就老实了。
骆肇走的很慢,平静到像是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毫不在乎。
却在离五斗柜最近的位置,一把扯起旁边的高脚板凳,朝寸头背上用力一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