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悟跪下身子,抱住曲熵:“你又何苦执迷北夏……”
曲熵眼前划过了回延汗的脸,还有许许多多北夏人,若说他不难受,那是假的。
“此战,我为北玄立了功,我若祈求,陛下未尝不会免你死罪,我们……”
曲熵打断他的话:“我们认识多久了?”
“二十六年。”元悟叹声。
“够久了。”曲熵起身,望着光线射入的小铁窗:“其中有二十年,我都是被关在笼中的,与其再让我回到这暗无天日的牢房,我更愿意结束这一切。”
“好……”元悟松开曲熵
“时辰快到了。”曲熵静静地说出这句话,好似期盼已久。
曲熵从衣兜中取出一块金属的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刻着两人的名字:“你送给我的,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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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铭的马车停在都察监外,玄萧一下车就要迈腿往里去。
宴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告诉他:“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人都已经押往刑场了。”
“晚了……”
“你究竟什么事要问他?”宴徽疑惑。
“也不是什么大事,算了,也没多大事,也都不重要,走吧,去刑场。”
几人到刑场后,曲熵已经被绑在了浇了火油的木柱上。
这场火刑与当年凌迟玄萧一样热闹,刑场外已经围满了百姓,他们高呼着叛国者该死,群情激愤,人声鼎沸。
玄萧从禁军围出的过道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望着即将行刑的曲熵,好似在透过他看着当年的自己。
一时间,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昔日痛苦的记忆一道涌上心头。
巫铭见他脸色不太好,便将自己的水囊递给他:“是太热了吗?喝点吧。
“我无事,只是我在这死过一次,有点不太舒服。”
巫铭听他这么说,直接坐到了他身边:“我在你旁边,没事的。”
玄萧有一种被人哄了的感觉,虽然觉得不太对,但他也欣然接受了巫铭的好意。
很快到了午时三刻,行刑官一声令下,火柱瞬间从曲熵脚底腾起,周围的人只觉一阵热浪扑来,那个身穿白衣头戴蝉巾的文弱男子便被火柱冲散,化作飞灰,消失在了世间。
玄萧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喟叹道:“曲熵是个可怜人。”
“为何这么说?”
“他算不得叛国,他本就是北夏人,他是回延汗的儿子。”
“那北夏为什么还将他送来北玄,让他送死?”
“或许……就只是因为他有一半汉人血脉吧,草原上的人,很在乎母亲的身份,与我们中原人不一样。”
玄萧望着那火柱渐燃尽:“当年他就想回归北夏,那时他便已经被卖了一次,被关在三界黑市二十年,我本想,二十年,他应该明白北夏人根本不可能接纳他的事实,可如今再一次证明,无论他做什么,对北夏有多么忠诚,外人始终是外人。”
“那他的确很可怜,若是他能选择北玄……”
“我在边境曾问过他,如果北夏败了,要把他交给大玄,他到时应该怎么办,他对我说‘既然北夏曾奉我为国师,就算没有几分真心,我依旧是北夏的国师。草原的狼或许会为了吃肉而变成狗,但大汗的儿子,绝不会为了苟活而做他国的臣’”
宴徽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边,他拍了拍巫铭的肩膀:“也是有气节之人。”
“走吧,我们将他骨灰收拾了好生安葬吧,毕竟相识一场,人这一生能遇到几个能棋逢对手的人呢?”宴徽也的确欣赏曲熵的谋略,能以少敌多,还多次胜了,曲熵的确是一个强大而可敬的对手。
玄萧收拾着,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在反着光,他拨开灰烬一看,那是一块玄铁牌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曲熵和元悟的名字。
“对了,今天我师弟没来吗?”玄萧忽然想到,今天他没见着元悟。
“或许是不想看见自己心爱之人受刑吧。”
就在此时,都察监的人向宴徽禀报了今天刑狱中有人抬了个箱子出去,宴徽心下一惊,就要叫人去寻,却被玄萧拦住了。
“不必去了,死的是曲熵无疑。”
“你如何肯定?”宴徽问。
玄萧擦了擦手上的玄铁牌子:“这块牌子我见过,曲熵自黑市出来,就一直带在身上从不离身,他与元悟情深,元悟选择了北玄,他死也带着这牌子,或许也是放不下吧。”
他想要的,只不过一个信字罢了,到头来却是求不得……
生如候鸟,没有故土,也没有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