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堂课下来,她放弃在音乐上有什么发展,此刻想怎么吹就怎么吹。
久违的自在,她吹完收起叶片,仍不尽兴,对着群山长啸一声。
襟怀舒畅,林逢春满意地回过头,却与站在粗树旁的王媛姿目光交汇,王小娘子似被视线刺到,僵硬地转动身体,蹲下拨弄药篓里的草药。
“别再采杂草了。”她道。
林逢春哼声:“草药都是草,肯定是你不认得的药材。”
王媛姿剜她一眼,起身走了。
难得旬休,嫂嫂又在,谢瑧便带她一同去山下诸衍县市游玩。
谢瑧担心林逢春来小院找自己,特意在走前去后厨寻她告知,没曾想扑了个空,朱鹊说她一大早就出门了,好像是去采药。
采药?谢瑧心下奇怪,之前没听说她有这种喜好。
与朱鹊吩咐几句,她离开后厨,与长嫂汇合。谢家马车停在书院门口,她未做多想,一同登车。
刘畅妃让她坐在身边,打趣道:“瑧儿,你如此扮相,倒真像谁家少年郎。”
“阿嫂,你也逗我。”
刘畅妃眯眼笑:“与你阿兄有三分相像,但更加俊美。”
提及兄长,谢瑧不知怎么想到书阁里的男女事,暗思兄嫂是否也是那般才生下侄儿……她不禁脸红,将冒犯兄嫂的龌龊想法逐出脑袋。
刘畅妃瞅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娘子脸颊微红,心生怜爱——刚嫁进谢家时,谢瑧才十二岁,转眼间已出落成亭亭而立的少女。她小时候文静,唯爱看书,但自己早从她眼睛里看到一股倔劲。
大伯父谢褒身材雄伟,长居京城,自己偶尔几次相见,都慑于他身上的武将威猛气势,嚅嚅不敢直视。小姑却丝毫不惧,行于大伯父带领的刀戟兵队间,面色自若。
当然,刘畅妃后来才知道,自己嫁进之前,未曾谋面的大人公病逝,守孝期间小姑和大伯父起过冲突,被训斥责罚。她弄清前因后果,知道是个误会,但显然小姑心里埋下疙瘩,因为后来她每次见到伯父都只余面上的几分客气。
至于后来她想女扮男装去书院求学,刘畅妃亦不觉意外。
“瑧儿,还未听你讲过书院的事情,也让我长长见识。”
刘畅妃见小娘子脸上浮现肉眼可见的兴奋,随即她开始说放鹤书院中的六艺课程,涵盖经义算术音乐骑射书法礼仪,又说到跟在山长王混后面学画,画技有了很大提升。书院的藏书馆收藏广博,想看什么都有,包括《梁律》。王山长的妹妹王娥君学识丰富,做过一段时间女夫子……
听到“女夫子”,刘畅妃忽有所忆,道:“昨日和谢夫人聊起,今年建鄣城也发生一件新奇事。”
谢家来人,多少该和谢夫人打个照面。谢瑧提前和嫂嫂说过,女子身份未让谢夫人知晓,因为少一人知道多一份安全,刘畅妃亦赞同,去拜见时只请多照顾同族,谢夫人自然应下。
“什么事?”谢瑧好奇。
“年初宫宴,太子与陛下聊起有三个女儿该遣女宫师授学,恰好有两个侄女年纪相仿,不如一起在东宫进学。陛下闻言高兴,当即同意。”
“陛下对宗室宽厚,太子此举正显示手足亲情,有何新奇?”
“你在书院果然不知。”刘畅妃笑,“县主公主上学,需要伴读,太子更进一步提议选择京中世家大族、达官显宦的适龄女郎,作为伴读一同在东宫入学。”
谢瑧咂摸过意思:“皇室开了女学?”
刘畅妃点头:“叫作东宫内学,选了十五个适龄女郎做伴读,大伯父的女儿谢宣华便被选为新安公主的伴读。”
谢瑧对于这位堂姊妹印象很淡薄,恍惚小时候打过一次照面。
“年初定下的,东宫内学馆建了数月,我听说时,才刚入学。可惜,若我们也在建鄣,你就不必冒险女扮男装,而可入东宫内学了。”
谢瑧微笑:“阿嫂,纵在建鄣,也轮不到我——阿耶早已过世,伯父和叔父膝下皆有适龄姊妹。”
刘畅妃有些可惜,自己这位小姑,虽在吴郡,可不比京城的女郎们逊色。
谢瑧并不在意,放鹤书院处幽山中,比京城繁盛更让人自在,不过“东宫内学”“女宫师”么……她心上泛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