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补》不《补》的?我没听说过!”令史气恼,“你未经命案,拿一本伪书就要质疑我二十多年的经验?岂有此理!”
“令史不信,我们可以用猪来试验,看真被刺死,会不会只流一点血。”
学子们听了甚觉新奇,都想试试。令史不精于验尸,从前都草草看过,怕面子上挂不住,道:“你这般神通,倒是说说,若不是被利刃刺死,他是怎么死的?”
“令史可以看看尸体脖子,是否有伤痕。”
掀开白布,脖间确有奇怪紫红淤痕,甚似五指掌印。
“我猜,史康是被人掐死后,再被腹部捅刺,下杀手的人苦心积虑,只为了做局。”
不说旁人,林逢春都瞪大眼睛,佩服不已。
谢瑧条理清晰,在场大部分人已相信她的说法。
魏傿道:“你的意思,林逢春到场时,史康已经死了?”
“是。逢春是被人陷害。从她出门到被当场捉拿,不过一刻钟,如果是她杀的,尸体不可能变得那么僵硬。”
县丞道:“哼,未必见得。必是他先杀了人,又想撇清自己的嫌疑,所以才这样做。”
“是吗?史康的尸体昨天早上在放鹤轩被发现。前日旬休,林逢春白天帮王小娘子等人采买药材,傍晚和我一起回书院,守门僮仆皆可作证。而她从医舍搬回,一直在住处收拾整理,没有出去,到第二天早上才出门——也就是和史康碰面的时候,这点隔壁的朱氏母女可以作证。”谢瑧顿了顿,“而从前天到昨天上午,史康人在哪里?”
汪峤之应声道:“前天史康说要下山去市集逛逛,晚上就没回来,但他之前偶尔不回来,我就没在意。”
“门仆也只见到史康前天出去,没有见到他回来。或者有其他人那期间在书院见到史康吗?”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那段时间也没有人看到林逢春有异常举动,那么,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谢瑧继续道,“除非,有人用工具,或许是带棚带厢的车子,不为人知地将人带进来。”
“史康死去前,倒是魏公子一反常态,半夜坐马车回来,很是可疑。”
“谢瑧!你根本因为之前的嫌隙,挟私报复!”魏太恭哼声反驳。
史瞻在郡县做了三四十年的属吏,熟悉官府间的运作,不免心中一惊,看看魏太恭,又看向堂上的魏县令。
“谢公子,你胡乱猜测,不妥吧。”县丞皱眉,“若是林逢春故意让史康避开耳目,约在放鹤轩见呢?”
“县丞亦无实据。”谢瑧沉着道,“逢春说她收到了史康的字条,不妨拿出来比对字迹。”
魏傿面色一沉,让人拿出。
谢瑧看了看字条,让蒋峻伯拿出一沓纸张,翻了数下,抽出一份,道:“是史康的字迹。”她将字条展示给围观众人看,“林逢春自己,绝对写不出这样工整的字。”
大家都赞同,林逢春咂摸出味儿,这不是说自己的字太丑吗?
史瞻不禁要过来看,只一眼,老泪横流:“是康儿的字。”
“她所说的,能够一一印证,但说她杀人,漏洞摆出。而且,林逢春为什么要杀史康?之前书楼起火,是林逢春不顾安危闯进去将史康救出,他们间一向没有矛盾。”
“陆公子,你见过他们争吵吗?”
陆序冷不丁被点,握扇道:“我怎么知道他们私下有什么龃龉?”
“我是问,你见过他们争吵吗?”
陆序被死死盯着,半晌摇摇头。
谢瑧转而问:“有谁见过他们发生冲突?”
在场众人七嘴八舌,都说没见过,反而林逢春从火场救出史康,许多人亲眼见到。史康还在林逢春伤时去看望道谢。
史瞻声音颤抖:“康儿与我的信中说,有一同窗林逢春救他性命,等我到了一起宴请感谢……”
“我却见过史康被陆序和魏太恭等士族戏耍,若询问士族学子,恐怕能有更多他被欺压的事。所以,林逢春有嫌疑,有些人平时欺侮史康就没嫌疑了吗?”
许多学子点头,史瞻初闻此事,神情惊讶。
“你空口污蔑!”魏太恭禁不住叫。
谢瑧立马向魏傿揖道:“县令,死法,时间、动机,没有一点能对得上!令史所谓证据确凿,荒唐可笑!仔细查尸体痕迹和匕首来历,以及这两日有谁行迹可疑,应能找出真凶!”
“你们串通一气!”令史咬牙道。
“你是说我放鹤书院上下皆不知公义,联合起来说谎为救一个林逢春?”谢瑧冷然,“退一万步,人能说谎,尸体会吗?你连死法都弄错,还是快换个精于验尸的令史!”
令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
蒋峻伯随即喊:“逢春无辜!捉拿真凶!”寒门学子们自然大声呼应,一些士族学子也加入进来,说书院庄严,不能放过真凶。
林逢春终呵出一口浊气。
“好了!”魏傿大声喝止,安抚群情,“我已听得明白,会秉公处理——林逢春暂且收押!本案重新调查,就按刚才谢瑧的想法找!我必会给死者一个公道!”
史瞻落泪,五体投地磕头:“多谢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