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前阵子不是相处得挺好吗?也不用这么急,你再瞧着看看……”
“娘,难道一定得嫁人?”谢瑧怨道,“你成日怪我去书院太远,嫁人不是一样不能留在家中?娘~你到底要不要我在你身边?”
张庭芸噎住,想了想道:“算了,现在不急,你个丫头还未开窍。”
刘畅妃道:“婆母,挑夫婿总得瑧儿喜欢,得慢慢来。”
“是了。”张庭芸忽想到一事,望向谢瑧,到底没问。
刘畅妃送谢瑧回院子,路上只有姑嫂二人,她问:“瑧儿,你这样激烈反对,是不是在书院中有了喜欢的人?”
“啊?”谢瑧些微慌乱,“嫂嫂,你胡说什么。”
刘畅妃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微笑道:“书院中有才有貌的郎君不少,又朝夕相处……”
“嫂嫂!”谢瑧打断,“我去书院是为了读书学画,也答应了娘不会逾矩。嫂嫂为什么要这样想我,难道我拒绝表兄,就得是喜欢别的男子?”
刘畅妃见她神情严肃,不似作伪,便道:“这样才对。世间大多对男子宽容,对女子苛刻。你也知‘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保护好自己,也让人放心。”
谢瑧沉默片刻,问:“为什么?为什么男女同样是人,差别这样大?”
刘畅妃怔了怔,叹道:“许是上天造人,本就不公吧。”
谢瑧暗想,究竟是上天不公,还是人世偏见?
一路闲聊,谢瑧再三保证未曾喜欢书院哪个男子,转而问起兄嫂如何相识。
刘畅妃说当时相看的郎君中,她阿兄生得最好,家世也好,心中就留了意。初见时她阿兄看得呆了还摔了一跤,后来日日往刘家送不同的礼物,或是美食,或是首饰,或是机巧木作,后来定亲顺理成章。
谢瑧未料阿兄还有这副面孔,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又想到林逢春,自己总看到她呆头呆脑的样子。
刘畅妃送她到院子,自己打转回去,见到张夫人,将情况仔细说了,看样子谢瑧在书院并未生情,但一直介意书院不能招收女子。
“果真如此?”张庭芸深思,“看来是我多想了?可惜,演之这孩子多好。”
“便是好得天上有地上无,瑧儿不喜欢,也是没辙。我瞧她对张公子,都不及对那个林逢春上心。”刘畅妃接腔道,“而且瑧儿一直醉心书画,现在还小,对感情没那么明白。”
张庭芸点头:“也是,瑧儿的古怪性子得在我身边多拘两年,若真去了婆家,指不定如何呢。唉,只能拂了大兄美意。”
没多久,舅夫人与表兄张演之离开谢宅,谢瑧在门口目送他们的车马远去,终于送了一口气——上元节即将到来,而过了上元,她就可以准备回书院了。
张庭芸冷眼观察,看到谢瑧送别张演之后微露喜悦,心下叹惜,这桩亲事彻底没可能。
正月十五上元节,是吴县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平民士族皆会出游赏灯,通宵达旦,照夜如昼。同时,年轻男女均可在这一天出行相会,是个浪漫的节日。
林逢春在寨中连宴十天,正觉无聊,听到寨中人说起山下的上元节很热闹,杨苍虎看她似乎有兴趣,问:“寨主,上元佳节,男女同游,更可以情人相会。要不要扮成平民,一起去看灯?”
她被“情人”二字点醒,想到谢瑧说过吴县的上元节十分盛大,不禁展颜笑道:“上元节?很好,我当然要去逛逛。”
吴县早两日就在为上元节准备,街道两侧很快挂上以细竹篾丝、铁丝为骨,以纱、葛为面布的各色风灯,乌篷船上也前后挂上一只,乍一看,好似落入灯的五彩海洋。除了悬灯,还有大小不一的灯树、灯轮,散落在最繁华的枫塘街上。枫塘街阔达七丈,长达数里,街边商贩已各自占好摊位,就等佳节来临,大卖一通。
上元燃灯,并非传统习俗,因佛家于正月十五燃灯供佛的习惯渐渐流传开,今上又十分崇信佛教,大力宣扬,成了许多地区的定例。吴县对此极为热衷,从十四的晚上就开始燃灯,不止点灯供佛,更有画灯、挂灯、放灯、猜灯等等一系列风俗。
然而,谢瑧不打算去看灯会,她对这些热闹不太感兴趣,上次诸衍庙会就落水了,很危险。
正月十四,整个吴县沉浸在节庆氛围中蠢蠢欲动,谢瑧被张庭芸叫去,说甫至新年,太守夫人预备过几天开一场流觞宴,邀请县中达官显贵的女眷,谢家也在受邀之列,张夫人想带她一起去。
谢瑧想到吴郡太守是陆序的父亲,忙说出缘由,怕被认出不想去。
太守宴请是难得的机会,张庭芸觉得她因噎废食,就算被认出又能如何,母女二人因此事发散开来,起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