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拆穿我?!
这件事自始至终和你有什么关系?
就算发现了,像其他不想招惹麻烦的食客一样,说点不痛不痒的话糊弄过去不久行了?
谁叫你非要惹祸上身的?
早就等在一旁防她狗急跳墙这一手的飞鸟彻羽一把扯住工藤新一的衣领,将他扯到一边。
小林怜美扑了个空,踉跄了几步,然后被不知道从哪里伸出的一节“椅子腿”绊倒,滚在地上摔得不轻。
小泉红子将早就准备好的自白药水泼在小林怜美身上,无色的无色的药水迅速蒸发成气体,被小林怜美吸进口腔鼻腔。
工藤新一挣扎着去掰扯住自己衣领的手,险些被“降谷零”巨大的手劲给勒死:“松……开……”
飞鸟彻羽松开手,降谷零默默将尾巴重新缩回到盖在自己“大腿上”的毛巾下面,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药水奏效很快。
小林怜美趴在地上挣扎着跪坐起来,身体压迫着声带和气管,发出几声怪笑。
“这家店是从我的爷爷那一代建立起来的,爷爷死后由父亲继承,然后再是我……我哥。”
“我知道,从小到大,家里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哥哥的,即使他是个无能懒惰又愚蠢的人渣,而我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考大学的时候,同样是没有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哥哥就可以在家庭的供给下,备考三年,最后被一个烂到都叫不出名字来的地方录取,而我只能被选择着回家继承家里的店,每天和后厨的各种厨余垃圾打交道,捏出一个个寿司,学着煮乌冬面,给来来往往各种没脑子还事多的客人一个个陪着笑脸。”
“怜美啊~哥哥去上大学,毕业之后进入社会打拼,我们的宝贝女儿就在家继承家里的店好了。”
小林怜美苦笑一声,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凭什么呢?明明我最开始是想学临床医学的。”
那个时候的女孩不懂,以为只要顺从一下,自己委屈一下,就可以换得全家人的安定。
……家人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于是小林怜美就开始了,每天起早贪黑,像是过冬的松鼠储备坚果一样,攒下来钱,然后被讨厌的乌鸦发现霸占,一切推翻,再重头再来,于是周而复始,好像只有时间在往前走,其他的再没有什么长进。
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吸血鬼一样的,血缘上的兄长没有什么期待,小林怜美每每看着臃肿肥胖的身体在柜台翻钱的时候,总是表现的温柔又顺从,带着心底按捺不住的快意。
像是在养猪场的场主满意地看着眼前越长越胖的肥猪,等到足了秤就会拉到屠宰场去卖。
拿吧,迟早有一天,他会从一个吸食家庭血液的水蛭,成长成家里人也供养不起,只好将手伸向社会,然后被当作恶心的虫子一样清理掉的垃圾。
——这就是食客们提到的,兄妹关系和睦吧。
但是小林怜美也一直都知道,也不过是一点无能为力者自欺欺人式的幻想罢了,直到后来很久之后,在忙到无法喘息的恍惚间,都会忍不住假设:
要是当时没有退让就好了,离开家,勤工俭学,去贷款,去兼职养活自己,如果当时能够拿出勇气,是不是就不用被困死在这个狭窄到喘不过气的小小厨房里。
“我一直是个迟钝又懦弱的人,没有釜底抽薪的勇气,又总是后知后觉,要在错过了机会之后很久,才会蜷缩在小角落里面苟延残喘,偶尔幻想一点未选择的道路。”
被想象美化过的道路总是再美好不过,有纰漏的地方被反复斟酌,采用自己所能幻想到的任何办法,绞尽脑汁地向着自己最期待的方向去发展,一切的瑕疵都会被想象力小心铲平,就像是洁白细腻的奶油被弄平在松软甜蜜的蛋糕胚上。
即使小林怜美早就知道这是假的。
但是有时候一退再退,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毕业之后,不学无术的人渣接连换了几项工作,每次在一个地方呆不久就要嫌累辞职,从最开始的假装在找工作,到后来堂而皇之地醉死泡烂在酒精里,即使是父亲不慎从楼梯滚下住院,也没有去看一眼。
于是小林怜美开始了医院和饭店两边跑的艰难时候,没想到父亲醒来的第一句话是:
“把家里的店,交给勇太继承吧。”
母亲是沉默懦弱的性子,往常在家中的时候,她声如蚊讷的意见总是会被忽略的那一个,虽然她也没什么自己的意见,只是充当男人的传声筒。
冰冷又尖利的言语,被她“润色”之后,就能熬成甘甜润肺的砒霜。
那天破天荒地解释了很多,什么哥哥马上要和女朋友结婚了,没有一点安身立命的底气怎么行?哥哥也一定不会放着怜美不管的,我们是一家人对不对?
那一瞬间,小林怜美想了很多,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那我怎么办呢?
“结婚的话,丈夫会有工作的。”
小林怜美想说得很多,但在那时候却说出来最不相干的一句:
“他该怎么处理带血的生肉呢?”
——这叫什么回答啊?
小林怜美很刻薄地在心底嘲笑,不会到时候在砧板上昏倒吧?
但是对面的回答更烂,衬托之下,连小林怜美那个不知所谓的问句都显得有内涵了起来,小林怜美的回答还能听出来,脑子至少还是正常的。
“怜美会帮哥哥的,对不对?”
看着对面躲闪的眼神,小林怜美再一次后知后觉。
哦,反正他们已经决定好了。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意识到,之前的我简直是大错特错。”
把长此以往积压在心底的怨念吐出来之后,小林怜美感觉轻松了很多,就算是现在被立即枪毙也没所谓了。
“我错在醒悟的太晚了,就应该从一开始,从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开始,就将事情进一步往更坏的地步发展的时候,就把这种倾向扼杀在摇篮里……”
之前的自己真是不知所谓,早知道做出行动是这样的痛快,从一开始就应该长痛不如短痛的。
工藤新一上前两步,给她一个迟来的拥抱:
“一直以来都很辛苦吧。”
小林怜美静静侧耳,听着这个孩子沉稳的心跳声,像是此起彼伏的海水缓缓退去,漏出躺在沙滩上的贝壳。
“……他会怎么样?”
工藤新一意识到,她是在问被害人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晕血加失血过多导致的休克,抢救及时所以可能需要住几天院。”
太好了,不用因为这种人渣毁掉自己的一生,杀人未遂主动自首的话,不用多久就可以开启新的生活。
姗姗来迟的警察终于推开了紧闭的大门,处理在场的案件。
其他几个孩子将手里的证物交给警察,开始阐述着案件经过。
小林怜美看着对面,黑羽快斗那双和极其相似的眼睛,慢慢一次环视了一圈,越过穿着制服忙来忙去的身影间隙,最后精准定位到了,在或是同情或是鄙夷的人群中,唯一一个闪着兴奋的眼睛。
那个金发黑皮紫灰色眼睛的男人。
之前的我还真是大错特错:
我怎么能容忍别人这么作践我?
——海水倒灌往往是海啸的征兆。
“……真有趣对吧?”
飞鸟彻羽对工藤新一的推理秀百看不厌,也有意岔开话题,双臂抱胸给降谷零搭话。
“一点点细碎的纰漏,就可以成为撕开整张假面的突破口,像是循着血腥味跋涉几公里的鲨鱼一样,死死咬住猎物不放。”
平心而论,飞鸟彻羽真挺喜欢工藤新一的,就像是喜欢自己储物室里面那些里琅满目的亮晶晶一样。
很聪明的脑子,头骨的形状也很棒,头顶的呆毛也很别致,脸长得也还算凑合……
好想整个摘下来,泡到福尔马林里——做成标本的话,可以保存很久吧?
坐在身旁的降谷零没由来地打了个寒战,浑身发毛:“……你早就知道谁是凶手了吧?”
从一开始就神神叨叨的,什么“贪婪和野心的声音”。
但那和推理无关。
飞鸟彻羽非常擅长从一群别无二致的人中,辨别出谁是凶手,沾了人命,但那和思考过后得出结论不一样,硬要形容的话,更像是一种“熟能生巧”。
就像是人类很难分辨乌鸦与乌鸦之间的区别,而在乌鸦眼中,想要分辨出来同类却很容易——塞壬见过的凶手太多了,也不以人类自居。
对于飞鸟彻羽而言,人与人之间本质上并无区别,想要辨别出来隐秘在大同小异的皮囊之下,被血腥味浸透的灵魂算不了什么。
“不知道呢。”
餐厅的大门又被推开,进来一个神色匆匆带着墨镜的男人,对着正在处理现场的警察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径直朝着飞鸟彻羽和降谷零的方向走来,将手里的纸袋塞进降谷零的手里再匆匆离开。
尽管只有短暂的接触,降谷零还是很敏锐地注意到了对方冰冷的双手,还有墨镜下线形的瞳孔。
打开一看,是刚买好的四套衣服。
看起来和降谷零差不多年龄的小警察凑过来,估计是今年新入职,手里捏着一根录音笔,还有个小笔记本,看来是刚听完陈述案情:“您好,是工藤新一和世良真纯小朋友的监护人是吗?想问一下放不方便一会去警局做个笔录?”
还有一些案件的细节没有敲定,希望可以后续再补充一下。
“不方便,”飞鸟彻羽很真诚,“我们家的孩子才十一岁,现在惊吓过度了想要早点回家休息,是不是?”
工藤新一&世良真纯:真的假的?我们惊吓过度了?
两个孩子愣了一下,立马心领神会。
工藤新一遗传自影后有希子的演技,尤其擅长演小孩,扁嘴伸手扯住飞鸟彻羽的衣摆,缩到家长后面,装得还真很像那么回事:“哥哥我好怕,我们赶快回家吧?”
世良真纯演不出来,只好把脸埋在旁边小泉红子身上,一抖一抖的,偶尔哼唧两声,还是假哭。
小泉红子:你可别真笑出声了。
小警察:???
刚刚你俩陈述案件和推理过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回事?!
不过也不是必须找两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做笔录,警察了解情况之后,转头找在场另外两名洗清嫌疑的案件相关人员补全。
“哥——!我们很棒吧!”
犯人被终于姗姗来迟的警察拷走,黑羽快斗蹦蹦跳跳地凑到飞鸟彻羽面前:“新酱刚刚是不是超——级——厉害,就像是侦探小说里面的福尔摩斯一样!”
黑羽快斗对这一类的推理书籍不太感兴趣,但是架不住耳边总有个人在不厌其烦地推荐和分享,所以工藤新一力荐的小说黑羽快斗也基本都看过。
还记得发现自己在新酱的推荐下真的去读了,而且可以和讨论剧情的新酱真的很开心——黑羽快斗希望自己的朋友开心。
“脏死了,”飞鸟彻羽用指尖点住他的脑门把他推远了点,捏住提手,把几个纸袋远远地递给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说明着嫌弃,“换衣服去。”
四个孩子除了工藤新一一开始为了维持秩序身上相对干净一点,其他三个身上的血迹和刚杀了人似的,在大街上走都得被拦下来送到局子里喝茶。
虽然工藤新一后来翻来爬去的找证据,也没干净到哪去。
给被害人处理了伤口的小泉红子更是重灾区,正面的裙摆整个被鲜血染红,但好在并没有浸透,只是在洗手池把沾血的双手清洗干净,换上衣服就可以了。
经此一役,原计划要在这里解决晚餐的几人也只好不了了之,饿着肚子灰溜溜地原路返回,顺便叫了外送。
飞鸟彻羽对白跑一趟除了浪费时间以外毫无收获这件事心有郁结,瘫在客厅的沙发上,从自己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工藤新一像勤劳的工蜂一样,来来回回地叠衣服收拾行李箱。
剩下三个被寺井老爹送了回去,因为要应付江古田中学明天的考试。
工藤新一被飞鸟彻羽换了身体还改不掉喜欢直勾勾盯着别人看的毛病弄得背后发毛:“彻哥,你不收拾点东西吗?”
言下之意,随便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吧!
“不知道要带什么,”飞鸟彻羽想不明白工藤新一这样来来回回费时费力的意义在哪,但还是很识趣地点开自己的邮件翻看卷宗,“需要什么到时候再买不就行了。”
是去大版,又不是去亚马逊雨林搞荒野求生。
“是有棘手的案子吗?”
飞鸟彻羽将手机丢给降谷零:“大版那边三个月内丢了六个孩子,正常搜查毫无头绪,说是我们的案子,正好最近那边也要百鬼夜行,我提前过去看一眼。”
降谷零粗略地看了一眼大概内容,直接翻到了失踪人那一页,看见最新失踪的那个名字:
服部平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