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拜访的饭食没少吃,攻击她的招式倒也没见少半分狠厉。
芥川龙之介快气炸了。
每天串织田家的门,全是给自己添堵,然而太宰先生爱去,有事没事总在织田家待着,好似踏进那个地方,会取回一些作为人的特质。可那样的太宰先生,真的是他追逐的人吗?
貌似已然决定自己归处的太宰先生启行,那向往着太宰先生的自己,又能去往哪里?
芥川龙之介陷于一种迷茫的困顿。
有次,他换了身灰色系衣裳,世初淳竟然没认出他。
他使出的黑兽被港口黑手党底层部员轻巧制服,身子被钉在墙面动弹不得。
年长他几岁的少女,坐在织田作之助的腿上,嘴里念念有词,“某种程度上,固定的衣服特色是人外在的标志。换了衣服跟换了层外皮类似,个人属性会随之发生变动。”
偶尔会胡诌些有的没的的世初淳,咬住养父投喂的棉花糖。
“可能还有个原因——我总是见到芥川没穿衣服的样子,没想到穿好衣服似模似样的,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自觉有理有据地分析着的少女,被复杂的数□□算掏空了大脑,讲诉的尽是些胡言乱语。
半晌,终于注意到他快瞪穿的双目。
她捂住嘴,吞咽下口中的食物,差点噎住。
随即飞快地补了句,“啊,抱歉,电力没调整好,下次我会加大电量的。”
“世初淳我要杀了你!”芥川龙之介狂怒。
“叫世初小姐。”看好戏的太宰治纠正。
作为被敌视的一方,世初淳也很无奈。
她畏惧他们的争斗,却不忍看孩童的苦难。
每日业业矜矜地照顾同门饮食,还要惨遭追杀,纵使泥人也要生出三分火气。世初淳靠着织田作之助的胸膛,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轻快地甩着双腿,颇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按照年龄,你应该叫我一声姐姐。”
“滚啊!”
“这里是我家,要走人的是你哟。小——弟——弟。”
嗯……
今日又是稳当地排在了芥川龙之介刺杀名单首位的世初淳,被织田作之助抱着跳起,裙摆未飘起就下落,二人紧急避让到了客厅的另外一端。
不知第几次报废的沙发,更换费用由男孩每月领取的工资承担。
嘛,反正无论她做什么,或者什么也不做,芥川都会敌对她,笃定她分走了太宰老师的目光。
天可见,她有多希望太宰老师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芥川龙之介身上。
现在只要太宰治一注视着她,她就会有种老师在思考敲掉自己哪根骨头比较好的可怕想法。
端起热茶就饮,两人共同的老师太宰治轻笑,“本以为见完了世初小姐的全部面孔,可每隔一段时间,世初小姐又会做出些令我出乎意料的行为举止。”
靠着墙身罚站和抱着父亲躲避的两名学生,齐齐颤了颤。
前者是气的,后者是怕的。
太宰老师的威厉感,远超并盛中学十几门课程老师的压迫感总和,以至于世初淳无意间篡改了记忆。
她把太宰治主动提出教导自己的事实,扭曲成她像初次遇见织田作一样,死命抓住,苦苦地哀求对方辅导自己。再拿着笔记本写,老师我想学习的字样,而太宰治看在好友的面子上无可奈何地接受的记忆。
每当她听到超出自己预料的话,世初淳便当做是料事如神的太宰治谦虚客套。
她看向芥川龙之介,老师点名的不是你,你抖什么?
气麻了半边身子的芥川龙之介瞪她,要你管,才没抖!
别人是口是心非,落在她的同门上,是口非,心也非。
多了一人吃饭、休息、活跃,原本几十平方米的出租房更显得狭小。
三个港口黑手党一合计,制定搬家计划,织田作之助咨询世初淳的意见。
从来只听到亲生父母通知,而没被正视过个人想法的世初淳,愣了下,带着略显木讷的样子迟钝地点头,“父亲决定就好。”
看到学生如此蠢态的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掐了世初淳一把。
女生吃痛,不明就里,又不好多询问一句,等下再招来惩罚。
世初淳缩进织田作之助的怀里,勾住他两只大手,放在自己的身前,方便护住自己。
她算是看出来了,师门三个人,就她的地位排在最底层,谁来都能踩一脚。
还好她有织田作之助这个救兵。不会欺负她,还会帮她的忙。
这么想着的世初淳,听到了身后的青年说:“我和你说过,她不大聪明。”
感觉自己被背叛的世初淳,震惊地回过头,盛着一泓清泉的眼眸里全是讶异。
她应该选坂口先生的吗?
接收到友人女儿的眼神,坂口安吾在敞开怀抱和双手打叉间犹豫着。
“别闹了。”看出她心思的织田作之助,揽住女儿的腰,拍着她的头,把人摁在怀里。
本着读书就近原则,织田作之助打算在并盛中学邻近地点购买学区房,以便大力支持女儿接受教育的条件。
学区房往往因为靠近学校而造价高昂,以织田作之助如今微薄的薪资,要负担起房价无异于要借贷还款,接着利滚利,为了女儿搭上自己的所有。
“织田作,你这样世初小姐会感到忧虑的。太过沉重的爱,对有的人来说是种沉甸甸的负担。”
洞察人心的太宰治,往往一眼,就能将陌生人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师生几年关系相处下来,他自然将世初淳的脾性了解个底朝天。
太宰治摆开纸质地图,拔出马克笔,在大家工作的横滨和学生走读的并盛中学间,画了个圈。
他挑了个折中的地点,“这块区域新开发,大兴建设。道路四通八达,东西物美价廉。方便搭乘地铁到学校,阡陌交通,无往不利。安吾那一派有人在跟进,你找他谈谈,价格会实惠许多。”
“太宰君怎么比我更清楚对立派系的情况……”
感觉没有丝毫隐私可言的坂口安吾,认命地掏出手机为朋友的新住所奔走。通话中途,他瞥了脖颈缠着绑带的太宰治,对酒友的自残行为欲言又止。
“怎么了,品位老古董对我的新风潮有什么迷惑吗?”太宰治摆出常见的爽朗笑容,像展柜模特展示珠宝首饰一样,炫耀着自己的新装饰。
“时尚的品味真难懂。”坂口安吾认栽。
“那是坂口你跟不上潮流啦。”太宰治的手指抚摸着宽大的白练条,有若贴合着如胶似漆的情人。
医疗专用的药品上边,仿佛还停留着少女的体温。清凉的药膏填涂其中,连心脏深处的空荡似乎也驱散了许多。
而那仅仅世界强留他于此,制造出的虚伪假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