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太年轻,或许是一切太顺遂,邱霜意哪想过权衡利弊会被用在自己身上。
于是,快二十一岁生日的那年,架在她太阳穴的扳机终于被摁下。
这一次再也不是空壳,而是实打实的狠家伙。
检测报告内容暗藏红灯问题,合同被阴阳,若是解约将承担赔偿。
但生活的戏剧永远比这更残忍。
对接人以协商名义来到半山,假情假意带来赔偿,想要在媒体还未知晓完全前,解决检测风险的问题,妄想封住半山的嘴。
邱霜意自然是不同意,可从未知晓人心的深渊究竟到底如何不堪。
人心的险恶难测与崩溃的纷涌而至,哪一种会让人濒临绝境?
两者皆是,何谈深浅。
所谓的赔偿中,对接人偏偏落了一只品牌的卡通玩偶。
后来不知是谁将玩偶放入袁时樱的房间中,就在第二天夜晚——
发现了针孔摄像头。
若阴阳合同是想要半山的钱,那么摄像头就是准备要半山的命。
那年春天将盛,月季含苞待放。
袁时樱生了一场大病,而邱霜意苟延残喘,最后一次拨打萧可菁的电话。
没有回复。
很平静,很平静。
如坠冰窖,凝望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僵硬。
直到邱霜意站在半山内的池潭边,春来还未完全回暖,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匿名留言瞬间将人丢回凛冽之中。
“你知道——信息开盒吗?”
邱霜意不敢再看下去了。
只是陆陆续续看见了几个字眼。
袁时樱、外网、照片。
“表姐。”
邱霜意转过头,字音从干涩的咽喉中艰难地挤出来,带着破碎的颤音。
女人优雅地坐在沙发椅上,轻轻搁下了手中氤氲着热气的红茶。
金丝眼镜边框勾勒出她精致轮廓,细长的流苏金链轻轻垂落。
女人翡翠耳坠晃动,缓缓启唇,语气轻柔而凉意深沉:“我继母,是你亲小姨。所以你叫我声表姐,也合情合理。”
邱霜意的眉眼一颤,指甲陷入掌心。
表姐继续说着:“但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具尸体还没有和我继母领证。”
“这么说的话,我和你的关系,其实八竿子也打不着。”
气氛逐渐猛地下降,不见回暖。
表姐洛木长睫轻抬,凝视远方欲将绽放的桃树。
花苞轻晃,思索着明年也能在此刻望见花开吗。
或许看不到了。
在两人不言而喻的对视里,邱霜意唇角抽搐,挤出一丝苦笑。脊骨泛冷,神经交织牵扯痛觉。
这是快要二十一岁的邱霜意真正感受到语言这样的武器,极其锐利,极其隐喻。
她等不到说出“救救我”后的欣然反馈。
洛木并没有像以往惯着她,只是高跟鞋在木制廊上踩出闷响,缓缓走近邱霜意,将刀刃磨得锋利:“没有血缘和法律的加持,我又有什么理由帮你呢。”
表姐毫无犹豫地,在彼此之间划出一道无形的分割线。
随后刀剑相向的时分,洛木缓缓流露出最真切的笑容。
她站在邱霜意面前,为邱霜意揉去欲将坠落的泪滴,声线温柔万分:“抬起头。”
邱霜意浑身颤动,哽咽说不出一句求助的话。
洛木到底是经历过利益厮杀的人,语言被机锋浸润,很认真为她分析:
“现在出问题的是袁时樱,那么下一个受难的女孩会是谁呢?”
邱霜意一手握住了表姐的手腕,呜咽声早就变形扭曲。
洛木撕开了故事背后的遮羞布,指尖划过邱霜意的左脸颊,诚心诚意问她:“会是你吗?”
邱霜意的指节更加用力,这场赌局,她必输无疑。
“还是半山里随机的一个女孩?”
指尖落在邱霜意的右耳骨。
疼痛的、骤然的疾风暴雨,行走的每一步都是诡计的棋局。
眼镜金链顺着手臂肌肤滑落,那寒意仿佛无数细密冰针,直直刺入骨髓,不见痕迹。
洛木又为邱霜意挑开嘴角咬合的发丝,细声说道:“邱霜意啊邱霜意。”
精美裂纹开始崩毁,观测利益的瞄准镜牢牢锁住邱霜意的太阳穴,逼迫她自愿缴械。
“大难临头……”
表姐的声音很轻,很慢。
声声落地,字字清晰。
“就各自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