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燕北堂很快又想到,即便是姜殊穹早已清楚如何在御凰军的眼皮子底下把东西送进镇邪塔,应该也无法得知塔内情况如何,更无法在塔里布设石像术法,除非他已手眼通天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否则燕北堂觉得这一招实在是事倍功半的错棋。
同样的,若姜殊穹真有这样大的本事,也无需兜这么大的圈子行事,难道说腾龙印会进入镇邪塔的事本不是姜殊穹自己的计划?
燕北堂额角突突作痛,一时间觉得脑中一团乱麻似地摸不着头绪,说到底这些内情只有姜殊穹本人才清楚,眼下他再如何思索也不过是自己的推测而已,说不定另有什么极重要的线索他们还不知道。
偃旗息鼓不过一瞬,燕北堂便冷静许多,“他还真是大胆,也不怕那枚腾龙印就此千年万年封存于镇邪塔内,让他无论如何都达不成目的道心不稳走火入魔。”
玄冥撇了下嘴,“……还好吧,既然推演得到的结果是这样,那就必然会达成,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区别罢了。”
这点燕北堂也清楚,推演之术与凡间的占卜算命相似而不同,占卜或有差错之处,但推演一旦成功,那必定会实现。
镇邪塔后,小南明明只是去苏阳府寻找郑挽水的线索,却好巧不巧被卷入被天雷劈开的朱雀秘境之中,恰巧这秘境之中正有一枚腾龙印,又恰巧秘境中的意志主动将其送入了小南手中……
数千年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绝世至宝腾龙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入郑南槐手中,怎么不算是天意?
但之后他在崇酩岛得到的那枚腾龙印……燕北堂似乎能感到体内数枚腾龙印的存在,朱雀秘境后,小南陷入昏迷,他铤而走险将腾龙印打入体内,原以为不过权宜之计,但崇酩岛、慈怀寺地室、乘仙宗……这些地方的腾龙印却在他靠近后自行没入他体内……
这样一来,收集腾龙印的人,反倒像是从小南变成了他,所谓的身负大机缘者,真的是小南吗?
想到此处,燕北堂胸口发闷,修界常言机缘可遇不可求,身负大机缘者多平步青云早证大道,是受天道眷顾的宠儿,可他不觉得郑南槐有任何被眷顾的样子——
反倒像凡间话本里今生是来赎罪的十世恶人,又或者是宁以一己之力抗下世间所有苦难用以渡厄的十世善人,总归是过得很不如意的那一类。
“能帮姜殊穹收集腾龙印,反倒成了大机缘者了。”燕北堂沉默半晌后,略带讽刺地感慨了一句。
听出他语气不善,玄冥略带惊讶地看他一眼,“机缘在先,姜殊穹在后吧?你这样说可有些无理取闹了。”
燕北堂拧着眉看他一眼,唯独不想被鬼仙这样的存在说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压了压心头那股恼火,燕北堂才接着说道:
“我是说,怎么这么巧,之前那么多年都不见腾龙印的影子,怎么姜殊穹一需要,它就真的有了踪影,天道就选定了小南,简直像是在为姜殊穹铺路一样……”
“那我怎么知道天道的用意?”玄冥没好气地应声,“万事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其命数,祂的意图又岂是我们可以揣测的?”
末了,他又扫了眼燕北堂,“再者,就算知道了天道的用意,又能如何呢?反正愿意不愿意,都要遵循其定下的命运。”
燕北堂脸色难看起来,好在玄冥很快自顾自转移了话题:
“其实我也很惊讶啊,没想到推演出来的结果居然是……和我有至亲关联的人,若是姜殊穹早一步知道,以他的脾性,根本不可能放挽水走。”
那不是更糟糕了吗?燕北堂暗自思忖,不能理解玄冥那竟有些遗憾的态度。
要是姜殊穹早就知道小南就是那个能帮上他的人,的确不可能放当时已怀有身孕的郑挽水离开邬山城,而很有可能会将郑挽水圈养起来直至其分娩产子,在这之后,燕北堂猜想姜殊穹或许会像培养慕容青之流那样将小南变成最好用的一把刀,这把刀不仅会为他带来那传说中神异无匹的腾龙印,还能握在他的手中,替他斩尽挡路的障碍,直至失去用处。
思及此处,燕北堂竟心生寒意,不禁庆幸这样的事没有发生。
“说起来,实在巧得不得了,负责进行推演的人是你,得出的那个人偏偏正是你的……小南当时,也不过才十二三的年纪吧。”
他的话似乎触到了玄冥的痛处,好一番缄默后才听到玄冥低低地道:
“我也没想到……我以为菱花胎失败了,又或者,她不会留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