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连刮了几天的风突然停了,陌扶轻披着外衫在旁边念着裴寒忱喜欢的话本,时不时低头咳嗽几声,念到一半却听不到树枝摇曳的声音,他抬头看了看窗户上停止摇动的梨花树影,放下话本起身将裴寒忱的被子掖好,刚落座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指被人捏了捏。
陌扶轻一愣。
抬眸间落入一双温柔的眼睛。
“扶……轻 ,”裴寒忱沙哑着嗓音:“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觉?”
裴寒忱嘴唇发干,脸色惨白,眼眸中盛着心疼与疲惫,脆弱不已,仿佛一闭眼他就要离开了。
陌扶轻当下红了眼眶,握着他的手颤抖了半天,还未开口说什么呜咽声低低传到了裴寒忱的耳畔。
积攒了那么久的担心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裴寒忱当下清醒过来,挣扎着要起身,可一动,全身就疼的要死。
“扶轻,别哭,别哭了……”裴寒忱手足无措,努力抬起受伤的胳膊摩挲着陌扶轻的脸颊。
“没事,我命硬,掉下去的时候拿那些刺客当了垫背,也就看着伤的很重,其实没事的,真的。”
裴寒忱心疼的厉害,他看着陌扶轻憔悴的脸庞,恨不能抽死自己。
“真的没事,我自小命硬,小时候被外祖父打断了腿,第二天我就能剪他胡子……”
怎么可能会真的没事呢,若真的没事,怎么可能会昏迷这几天。
陌扶轻不理他,只一个劲握着他的手大哭。
裴寒忱叹口气,忍着痛侧身揽着陌扶轻的脖颈凑近自己,猫儿似的一点一点舔舐他的眼泪。
“这才几天,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裴寒忱心疼的看着他:“刚给你养了点肉,几天不看着就全掉下去了。”
“寒忱……”陌扶轻嗓音同样嘶哑,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呢喃一句:“我害怕……”
他亲眼看到裴寒忱掉落山崖,又被陌桥枫拉住不让下山崖,最后亲眼看到裴寒忱被血淋淋的抬上来。
那血迹蜿蜒在担架上,一路如盛开的花止也止不住,回到汴京后,那一盆盆血水看的陌扶轻心惊胆战。
那股痛失挚爱的感觉差点压到他喘不上气,他脑海中的弦绷的紧紧的,好在,裴寒忱被救了回来。
“别哭,我在呢,再哭我就要心疼死了。”裴寒忱一下一下顺着他后背,安慰道:“你还在这里,我还没带你去见祖父祖母,哪舍得离开。”
陌扶轻胡乱点点头,死死握着他手掌,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久崩的心弦一松,没多久他便在裴寒忱的低语中睡了过去。
“扶轻?扶轻?”裴寒忱知道这次是吓到他了,心里也很不好受。
“来人!”
屋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谷伯撩起珠帘看着裴寒忱醒来,当即老泪纵横:“王爷,您可算是醒了,吓死老奴了!”
“谷伯别怕,我皮糙肉厚的您还不知道?您找十六来看看扶轻,扶轻是怎么了?”
谷伯这才看到陌扶轻趴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谷伯叹口气:“嗐,这是累着了,王妃自那日进了山回来后便高烧不断,一群人都劝他休息可他坚持要看着王爷,谁劝都不好使。”
难怪看他脸色不对劲。
裴寒忱立马摸索陌扶轻的额头,确实还是烫的。
“怎么回事!不是跟你们说过扶轻身子不好,不能让他生寒的吗!”
“这……”谷伯看了一眼睡过去的陌扶轻:“王妃执意守在这里,就连圣上也没有劝动,威逼利诱都用了,王妃死活不走。”
“你们……”裴寒忱叹口气:“怎么能由着他这么任性,快叫十六来!”
谷伯喏了一声,小跑着去找十六。
屋子里灯火通明,十六联合谷伯将陌扶轻扶上床,又在他胳膊扎了好几针,灌了一碗汤药才让裴寒忱安了心。
“本王睡了几天了?”
这里没有外人,裴寒忱干脆侧过身揽着陌扶轻看着坐在床头边的一群人。
“三天了殿下。”十五掰着手指头,撇开视线不去看床榻上的人:“殿下你这次怎么回事?按理说以你的功夫不至于跌落山崖啊。”
“呵。”裴寒忱微微一笑,拉起陌扶轻的手指揉捏着:“林枞最近怎么样?”
“两天出府三次。”十六回道:“十七在盯着。”
“背后之人怕是急了。”裴寒忱艰难动了动。
“殿下,虽不是致命伤,但属下给您用了点药,您还是别乱动的好。”十六补充道。
那日裴寒忱跌落山崖前,离他最近的便是十六,他只来得及交代十六一句想办法把他的伤势弄的严重些,便松开力气任刺客把他推落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