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再次到来。
塔夫在第二次综合测试也拿到最好成绩,向成为全科医生又迈出一步。
此外还有另一件让她感到愉快的事:
她只犹豫了一瞬,就决定参加博得安大学今年的校友日。因为她自己想要回去看看,同时打算做最后一次充满象征意义的道别,与拉斐尔的关系做一个正式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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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友日第一天,塔夫先在小剧院观看了屋顶上的猫最终排演。
那是一部恋爱喜剧,四位主角排列组合,女女、男男、男女、女男一网打尽,更有三人行任君挑选,最后干脆四人一起,令人大呼长了见识(?)。
果然是泽希诺一己推荐的剧本。
“我今年就要毕业了嘛!”泽希诺又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没有血缘关系,就是单纯的继姐弟,咳,至少明面上是这样。来,我跟你悄悄透露一些伏笔暗示,再给你推荐一些类似的特别好看的故事……”
“你还没有放弃啊!”塔夫哭笑不得。
话虽如此,第二天正式演出时她津津有味地又看一遍,成功找到更多细节,大呼过瘾,并决定回去有空把泽希诺推荐的故事都找来读一读。
演出结束后,塔夫随观众离席,在望见出口时十分熟稔地向左边拐了个弯,来到剧团募集箱和捐款意向登记处。
她明明既没有刻意寻找也没有刻意不去寻找拉斐尔,却还是就这样遇见他。
也许是因为刚才那出剧的影响,塔夫心情不错地朝拉斐尔弯了弯唇。他怔了下,也点点头示意,为她让出空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目光也始终落在她身上。
塔夫听到自己的心跳慢慢加快,一咬牙,还是按最开始的计划,拿出那张一直小心翼翼保存着的一千金币支票,留下自己和拉斐尔的名字,对激动不已的学生笑着说:“我也曾是屋顶上的一只猫。”
结束象征意义的道别,塔夫转身离开。拉斐尔沉默跟在她身后,直到重新来到剧院外,才开口发出和以前相同的邀请:“一起走走?”
塔夫同一时刻低着头开口道:“拉斐尔,我想要谢谢你。”
不等拉斐尔回复什么,她已经继续说了下去:“谢谢你去年帮助影心和哈尔辛,还有今年新年的时候……”
“他们也是我的朋友。”拉斐尔打断她,语气强烈带着明显不悦,“而我也受到了侮辱。”
他那句话像是隐含别的意思,塔夫抬头望向拉斐尔。他正紧紧盯着她,眼瞳颜色晦暗却又带着金色,像是不远处的冲萨河,在夜里暗沉沉地反射着校园里的灯火,看上去既压抑又愤怒。
塔夫忽然想起晚上的一个个梦,与面前的拉斐尔重叠。她心脏跳得更加剧烈,像是恨不得要跳出胸膛,跳到拉斐尔怀里,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拉斐尔猛地别开视线,深深呼了一口气,再看向她时语气已经恢复平稳镇静,甚至弯了弯唇:“我也要感谢你,刚才以我的名义捐款。”
“那本来就是你的……”
“那是你的。始终是你的。对了,我还没有对你说一句恭喜。”
“什……?”
“虽然你不是我的朋友,但我仍是你的朋友。恭喜你拿到综合测试最高评级,希望你接下来的实习也能够顺利。”
“拉……”
“在医院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找我。或者有什么需要。任何事。这是我的通信地址。”
拉斐尔抓住她手腕,手指颤了下,迅速在她掌心塞进一张折了两折的小纸片,没再停留一刻。
简直像是害怕她有机会拒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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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夫没能扔掉那张纸。
回去展开后,她果然在其中看到两人同居时的地址。居然还是写在一张空白支票的背面。塔夫叹了口气,翻来覆去摩挲半天,终于小心收好,放在之前的同一个位置。
她再次梦到了拉斐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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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夫醒来后躺了好久。
明明已经一年了。
冰块为什么还没有化。
真的有化掉的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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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情没有塔夫想象的那么糟。
医院临床实习很快便向她的杯子里注入大量新鲜果汁。
每天睁开眼睛后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她按课程要求在不同科室跟着不同医生轮岗,每班八至十二个小时,但经常会更久。
有一次进手术室,因为病人情况紧急而又复杂,加上之前实习的时间,她在医院足足待满了二十四个小时。病人终于转危为安,家属的喜极而泣让她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如此值得,被满足和成就充盈,回去后睡得很沉,根本没有精力再去想什么冰块还是拉斐尔。
塔夫便主动要求更多工作,不仅缩减调休时间,每年四周的休假更是一天也没有用。
查房记录、病史缮写、每周一次的床边教学和病例讨论……
忙碌充实中塔夫第一次问诊,第一次写处方,在又一次新年到来时,临时被叫去帮助,接生了第一个孩子。
那是位看上去强壮坚定的矮人母亲,宫缩阵痛时还能与护士说笑,却在分娩开始后发出无比痛苦嘶哑的哀鸣:“我不要生了!好疼!我不要生这个孩子了!”
塔夫一瞬无法思考,甚至冻住数秒,被医生大声呵责:“怎么又来一个胆子还没手术刀大的!你是准备晕过去吗?!没人在乎你的那点情绪!要不就给我赶快收好,要不就滚出去换个职业!”
塔夫缓过神,重新找回自己的身体,却仍然被不安甚至恐惧笼罩,双手也止不住地发抖。
也许下一刻,她就会被发现没有资格成为一名医生,被踢出医院。或者因为她,让这个孩子一出生就被抛弃。
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塔夫做了一个深呼吸,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孩子的啼哭声响起,她一下被疲惫席卷,重新发起抖,却也感到一种几乎是新生般的喜悦。
那位暴躁的医生也拍拍她肩膀:“你做得很不错。我可以提前称呼你为,塔夫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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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又过三周,塔夫顺利结束创伤科实习,进入外科急诊室。
几天后,第一次面对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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