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姑抬起手中的剑,目视前方,摆出迎战的姿势。下一刻,却见乔屿猛扑来的身形在半空中停滞,“啪”握住剑柄后,猛地旋腰,接着一蹬墙头的砖块,借力后仰,像鱼儿入水般,使劲跃下。
风,裹着一层一层的碎粉,往脸上拂来。
“呸——呸——”往外吐了好几口,狠命甩了甩脑袋,灰蒙蒙的视野才清晰起来。
何咏揉着鼻子抬头,正要往顾启章的方向挪步,冷不丁眼角余光瞥见了闻天启那仿若流星坠地的身影,登时变了脸色。
“少爷——”颤抖的惊叫声,打断了顾启章抹脸的动作。
他眯着眼睛抬头,看到了闻天启如泰山压顶般的身形。
顾启章一怔,立时瞪大了双眼,而闻天启这时候离他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五根深黑色的指甲闪电般挥出,对准了他的心脏。
霎时间,顾启章感觉鼻子好像被人重重捏住,呼吸不上来,但是耳力却异常灵敏。
“刹—刹—”
他听到了闻天启手上五根长指甲摩擦,碰撞出来的细微声响。
“少爷!”
还听到了何咏撕心裂肺的哭喊。
佛说,凡事因果,皆有定数。
他的定数就应在这儿了,顾启章苦笑,他想蚍蜉撼树,终究还是撼不动九王爷这棵大树。
他认命地垂下眼,任由闻天启五爪抓来,可真的等到爪风迎面袭来,心底的不甘突然像燎原的烈火一样熊熊燃烧。
既然给了他重活一世的机会,为什么——
为什么又要给他这样的因果?
双手不受控制地攥紧成拳,顾启章愤懑地抬起头,以为会看到五根长长的黑指甲,不料却看到了一阵夺目的白光,如旭日初升的白光里,乔屿持剑用力劈下的身影,仿若古画上诛邪斩魔的天神,凛然正气,叫人不敢直视。
顾启章心一跳,眼睛微微眯起的瞬间,耳边便传来“嘭——”一声爆响。
闻天启以后背中剑、五体投地的姿势,重重地砸落到他脚边,没了动静。
乔屿紧跟着落地后,扫了在场众人一眼,确认几人安然无恙,才伸手拔回自己的剑。
顾启章缓了缓呼吸,想要迈开有些发软的大腿过去,却见乔屿倏地望过来,眼神一冷,高声喝道:“别动!”
顾启章一惊,这才发觉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悄无声息站在顾启章身后的,是那位天火教的圣姑。
隔着帷帽,她似乎看了对面的乔屿一眼,然后瞄准了顾启章的左胸口,慢慢地抬起手中的剑,正要刺出,脚下地面却猝然一震。
她一顿,那头乔屿已经抓住她这少顷的分神,长腿往地上一蹬,飞扑而来,一手化掌轻轻推开身前的顾启章,一手握剑遥指她的眉心。
圣姑只好后退几步,一个剑花划过,抬起手臂接下这一招。
“邦——”乔屿一剑劈在对方剑刃上,像是早有所料,她身体腾空回旋,借着隔空摆腰的力度,又“当当当”连挥三招,直逼得对面圣姑飞掠出一米远,才从半空中飘然落地。
脚刚落了实地,乔屿一口浊气还没吐出,耳畔陡地响起一声凄厉的哭嚎:“爹——”
这是项瀚霖的声音。
乔屿皱了下眉,看了一眼圣姑,确定她没有异动,才试探性地回头望过去:
黯淡的月色下,项瀚霖单膝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抱紧了身上的项知庄。项知庄耷拉着脑袋,垂在项瀚霖手上,鲜血从他的四肢百骸喷涌而出,烫湿了项瀚霖半边身体。
同样血流不止的,还有横躺在项瀚霖脚步的韩知府。
乔屿惊愕地打量着这三人,终于在项瀚霖抽噎的哭声里确认,项知庄和韩知府都死了,而且是从城墙上掉下来,摔死的。
怪不得方才地上一震。
哽咽的哭声,飘飘荡荡,在城上城下散开了。
城头上人头攒动,那些原本张着弓、蓄势待发的弓箭手,没了发号施令的韩知府,面面相觑后,放下了手里的长弓。
方才他们顶头上司韩知府还站在他们身边,高声号令,叫不要吝惜箭矢,一定把顾启章射死,谁想一个搭弓的功夫,他老人家被自家岳父一声怒喝顶了出去,俩人一起掉下去了。
城上的动静不算小,乔屿抬头看了一眼,心里大概拼凑出了项韩二人坠城的原因,便不再分神,握紧了手里的长剑,看向一直没有动作的圣姑。
圣姑沉默地站在不远处,见乔屿看着自己,忽然一甩长剑,将剑别向后背的剑鞘,闪身一跃,脚踩在城壁上一蹬,踏上城头,几个闪身不见了。
乔屿不明所以地望着她的背影,回头跟身边的顾启章对视一眼,正要说话,瓮城外突然一阵嘶鸣。
马蹄踏黄土,滚滚而来,轰隆隆的声响不绝于耳。
接着在场众人只听一声厉喝:“奉太子殿下手谕,我家大人陕甘总督姚军门,顺途天津特来接顾大人一起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