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帮你问问金管家,让他给你留个男保姆位置吧,到时候你就可以天天住在这大房子里了,多舒服。”
段承呵呵笑着:“程总,我开玩笑的,你知道的我这辈子就跟着你干了,这家人给我五百平的保姆间我都不换!”
……
驱车回到工作室已是临近正午。
段承张罗着订午餐。
今天工作室人不多,留下三四人在忙碌,见她进来叫了声程总好,还有些人外出谈业务。
接到乔彦今的电话是在刚进办公室落座后。
她最终也没能喝上两口庄园里泡的普洱茶,有些口干舌燥,拿了桌面的杯子去一旁的饮水机接水喝。
“知知,吃饭了吗?”
她抿了一口水回答:“刚谈完生意回来,小段去订了。”
乔彦今很轻地笑了一声说是刚刚无意间聊起了你,所以打电话来问问,他又说起今晚的乔家的司宴,问要几点来接她比较好。
程景知貌似并不关心他聊到了自己什么,只是打开工作手机查看今日工作事宜,正要回答,又转口道:
“不用了,我让司机送我过去。”
“知知……”听筒那边似是轻微叹息,程景知未能及时捕捉到。
“还是一起出场会比较好,你觉得呢?”
程景知翻动文件夹的手指微顿,很快将纸张翻过去,面色掠过一丝细小波澜,眉间不耐地轻轻拧起。
片刻后,她嘴角似弯不弯:“好。”
·
暮色渐深,天边最后的一抹蓝调时刻在程景知的注视下消失殆尽,黑色的夜幕落下,空气似乎又如早上山弯那边的庄园一般潮湿。雾气也逐渐浓稠,渐渐瞧不真切城市星星点点的光亮。
她都快要忘记,西郊的切舍尔酒店也在山中,夜色下这样的雾气并无特殊性。但早上和金管家的对话却一直萦绕在心头,总让她从记忆中挖出来反复咀嚼。
“叮——”
高脚杯清脆碰撞声将她的思绪倏地扯回,她遥望山林层层幽黑的眼眸有了鲜活之色。
后知后觉站在空中花园已经太久,不知何时身旁已经尽然是各界名流碰杯高谈阔论时下政治和金融形势的精英人士,一切人情皆可用惊人的阿拉伯数字来代替。
她的身后是巍峨而金碧辉煌的切舍尔酒店,高耸的古堡造型,灯光照得酒店之上的天空亮得与白天无异。程景知不太喜欢这样强烈的光污染,这与酒店原本的“森林贵族”概念并不符合。
“景知啊,听说你和彦今好事将近了?伯母恭喜你啊。”
迎面而来的女人姓张,是万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与程家常有往来,长辈之间的感情深厚,她亦多受到照拂。
今天她和乔彦今一同出场就一直是焦点。乔家司宴上阿谀奉承的人多,她顶着乔彦今未婚妻的身份早已被问得不耐,本是想溜到空中花园躲清闲,却还是没躲掉。
程景知笑着喊了声伯母,回答她如今工作繁忙,都是家里人在安排。
“真好真好,我看着你们长大,虽然彦今之前跟着家里迁往澳洲,去年才回国,但这么快你俩的事情就定下来,可见你们的情谊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伯母看你幸福真是高兴。”
程景知抿唇笑,任女人温软的手将她的碎发别至耳后。
才不过聊上两句,本有些微凉的肩头忽然被一阵暖意包裹。
程景知扭头,身旁的男人温润而儒雅,穿一身高定西装,稳重可靠,让人产生被兄长呵护的错觉。
“我说知知去哪儿了,原来是和伯母聊上了。夜里室外凉,两位美丽的女士站在外面聊天小心受寒,还是进去聊吧。”
张云瑶呵呵捂嘴笑个不停,先夸他嘴甜,自己已经老了哪里能和景知的状态相比较,后又说他护妻心切,自己是沾了景知的光。
乔彦今比程景知年长两岁,虽是乔家最小的那一个,如今却独挑大梁,接手家中集团新能源汽车那一项业务。
他说话自然是滴水不漏,能推拉回去,还能让张云瑶笑得合不拢嘴。
可绕来绕去绕不过两人之间的感情,令程景知这个当事人着实略有一些尴尬。乔彦今是细致的,早已察觉出她的默然,快速结束了话题。
待人走远,他替她拢了拢肩头的外套:“好了,外面雾气重,还是去里面暖和些。”
程景知微笑点点头,随着他往内厅走。
“知知,其实不必勉强。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如果实在觉得懒得应付这些,大可以转身走掉,或者让她们直接来问我,你可以继续把我当成你背后那个值得信任的哥哥。”
他的声音似春天的第一缕阳光,照着程景知心内的一个角落,刚刚对话里的众多词组凝固成的冰也尽然被他融化。
“谢谢,”程景知回答:“但你知道的,这样的举动太傲慢。你都需要保持你的绅士风度,那我也不能给我家抹黑,既然当初做了这样的决定,那就应该共同承担,况且这样的事情我不是不能应付。”
她依旧没有丢弃幼时的伶牙俐齿,讲究一个绝对公平,同样也不需要他的庇护,这样的庇护无疑不能为她带来任何好处。
乔彦今有些失笑,连连道歉:“我总还把你当成小时候的样子,所以说话有失欠妥,我向你道歉。”
程景知也并非真的责怪,摇头说自己说话耿直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冰释前嫌。
乔彦今的手虚虚地护着她。
“差点忘记出来找你是做什么的,爸爸说要我带你去见楚氏集团如今的掌权人,说是刚从国外回来,我家前段时间刚和他们集团签订了新的合作,这样的好机会你不要错过,或许也能为你的工作室拉一些新业务。”
程景知这回才是真笑了,向他道谢。
乔彦今宠溺般笑着叹口气:“我就知道,你关心的还是这些,关于钱和事业的,你才会真正笑起来,财迷。”
程景知耸耸肩。
已经是走入了厅内,水晶吊灯纹样复杂,交织起来亮得晃眼,壁上灯接替水晶灯光,满屋子除了人心外,没有哪一处是暗得不见光的。
程景知刚从空中花园走进来,未能适应如此强烈的灯光,眼皮微微压低,唇边的笑意也还未褪尽。远看去,像是因为和乔彦今的耳语而娇憨和害羞。
她穿的白色的缎面礼服裙,裙面珠光流转,因着室内满堂的金光,她便是光中走来的圣女。
微眯的眸已然是看到了十步以内的乔父,他高脚杯举在胸前,里面浅色香槟酒倾斜成一个斜面,旁边是同样的一个高脚杯,那人酒杯高于乔父的,酒液平静无波,端着酒杯的手年轻而有力量。
她的视线不断偏移往上,直到看到另一个高脚杯的主人——眉骨压迫感太重,只让人觉得他的桃花眼似北极最中心从未解封的冰海,寒冷至极。鼻梁高挺如险峻山峰,中间微突的骨节她曾抚摸过很多遍,多到如今她还未伸出手去,稔熟的触感已经传递到她的指纹之下。
总感觉这杯香槟的度数一定是高的,高到已经氤氲出一道酒气熏人的屏障,令她有些头晕目眩。
脚下不自觉地虚浮,虽不显眼,却被乔彦今发现,他低头轻声道:“怎么了?”
程景知盯着寒冰似的眼道:“太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