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星愣了一下,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话题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周时序动了动,只是张志杰抢先一步说了句:“可能是毕业照...”
说一半突然卡住,李南星压根没拍,哪来的毕业照。
但他向来思维活跃,话题一转就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聊起以前,聊起十六七岁的年少,总有说不完的话,吹不玩的牛,在满桌笑语追忆声中,并肩而坐的两人沉了下来。
片刻后,她听见身边的人偏头低声叫她,“李南星。”
他的音色一如既往的干净好听,像炎热的夏日里不经意吹来的林风,携着山间的清凉,顺着耳廓扑进心里,让人安心。
李南星应了一声,张了张唇,突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这很奇怪,他们以前有讲不完的话。
在教室时候说悄悄话还不够,回了家还要连着麦。
即便是分别了,她也总幻想着见面会说多少习以为常的话:
同桌,我要巧克力。
同桌,逃个课?
同桌,过得还好吗?
同桌,这些年有找过我吗?
同桌,你放下了吗?
可当人真的坐在身边了,每句话如火山喷发般喷涌到了嘴边,又在开口前被胆怯和懦弱硬生生逼了回去。
原来久别重逢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那些缺失的时光发生的事情,每一个细枝末节,她不敢猜更不敢知道,生怕一不小心就摸到了炸药的计时器,还没有开始就完美谢幕。
她捏了一下指间的戒指,金属触感微硬,刻着山峰的地方凸出来些许刮擦疼指腹生疼。
周时序像是能感知到她的疼,用手肘处轻触了一下她的,虽然轻,但足够让皮肤和金属错位,痛感跟着淡。
李南星转头看了他一眼。
周时序的侧脸和教室里的完全重合,轮廓太过于清晰,以至于她觉得像是一场美梦,不太真实。
接着,他转过头来,深色的眸子里映着雪白的灯光,清透明亮。
李南星几乎是下意识就抬手刮了一下耳朵。
周时序问:“回来待多久?”
李南星垂眸:“不确定。”
对方点了点头,眼神又落在她指节,朝着疤痕抬了抬下巴,“那里...怎么了?”
明明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她的心脏却在一瞬间收紧,像是不愿意被人发现的不堪突然在光下被公之于众,她慌乱地双手交错藏住疤痕。
静了片刻,才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不小心烫的。”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的话被雷声截断,两人间刚刚搭建起的屏障也顷刻间崩塌,周遭的声音又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候我们走在路上都威风,你想想,文科班年级第一第二,因为打群架被抓,和我们这些学渣一起,六七个人,排排站,在国旗和校旗下思过...”
“那还不是一般的思过,是面向旗,特别虔诚,老王特别狠,时间还特地安排在大课间时候,那会人来人往最多,每个认识的路过都要问一句这是在干嘛?”
“我还记得当时表白墙上下面跟风评论刷得最多的一条就是——思想觉悟可真高!”
他自己说着又笑,旁边的人也跟着笑。
“那画面,多爽啊,百年难得一见,各种小群都有照片...”
相机女孩说:“这种照片到处流传不应该很丢脸吗,我光想想都脚趾抠地的程度,你乐啥?”
“你个小孩懂什么,哥哥我被拍得超帅,我们体人的身材那叫一个板正,阳光一照,小风儿一吹,英姿飒爽,少年意气,那不叫黑历史,那是值得载入史册的光辉岁月...”
光辉岁月啊,李南星将戒指换到了无名指掩住疤痕,用手指压住嘴唇,但还是没惹住,和桌对面的人一起,闷着笑了两声。
“你看,连南星也觉得好笑,周无情,你觉得...”
不用问了,周时序捏了几下指节发出咔一声轻响,那张帅脸上写了两个大字——傻子。
张志杰:“......”你真无趣。
他本来想送无趣的人几个白眼,没想到偏头时候,刚巧看见环海路边骑行的游人被突如其来的雨赶跑,留下墨色的海面暗潮不止。
那一刹那,他突然灵光一闪,就像名侦探柯南想通真相前的一道白光闪过,一些画面像海浪一样涌入他的大脑。
聊了这么久,不止一次,几乎是他一点名李南星,最先抬眸望过来的都是周时序,好像比起李南星本人,周时序更在意问什么说什么聊什么。
又在满桌的人开始聊其它事情时候,周时序就要趁机和李南星搭话,或者关注她的神情。
啧。
啧。
啧啧啧......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周时序这个恋爱脑旧情难忘,但——李南星她完全不是啊!!
李南星和周时序分手分得特别突然,至今也没人告诉他为什么分手。
谁提的分手分手后有没有闹掰他一点不知道。
周冰山嘴像上了密码锁,谁都撬不开,这么多年一直闷着不提,以至于他一时忘记他们曾经很相爱。
但那是曾经。
李南星既然选择离开,多半是不愿意再见周时序的。
所以——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他把李南星和不想见的人强行凑了一桌。
虽然说——都过去这么久,都长大了,可能年少时那些事也就一笑而过,如云烟一样早就在岁月的吹佛中消散遗忘。
但不管过没过忘没忘,谁见了前任能开心?
他这样心胸宽广的人见了前任都想和对方干一架。
更何况他在这带头追忆过往,在这热血中二,聊什么国旗思过。
要知道,国旗思过这事儿,完完全全就是周恋爱脑吃醋把调戏李南星的人揍趴了才引发的群架。
这种事情,张志杰估计李南星不愿意听,甚至拼命想忘记。
.....
张志杰越想越自责,他想当场下跪给李南星磕个头。
当然他这个头没有磕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