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缨本该借着沧海遗珠灵力作引离开沧海,可细细思量一番,大抵谁也不会想到,她这霍山君逃离蓬莱后,竟然会被困在沧海之中。也是因此,蓬莱那些愚笨小仙如何也找不到她的踪迹,此番落海算是因祸得福了。
纵然落得如此境地,濯缨想到此处,竟还觉得有些自鸣得意。奈何漂浮不过半日,遂撞见有人划着渔船而至,船头立着个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像是个人间打渔郎。
眼看越来越近,那人朝着濯缨伸出了长长竹竿,濯缨料想若是个凡人,见了水中漂浮的尸骨,定然会吓得魂飞魄散,立即调转船头,遂披头散发浮于海面,佯作死得凄惨、不能瞑目的模样。
谁知那人竟似无畏,十分从容地用竹竿勾着捆仙锁,将濯缨捞上了船头。濯缨仍旧装死,不肯睁眼,也不知那人在做什么,躺了许久,方听得那人笑道:“这捆仙锁可是件宝物,可惜我修为太低,不知解法,就这般捆在一个死人身上,未免可惜了……这捆仙锁解不了也砍不断,不如将这人砍了,不就保住了捆仙锁……”
“你这人太歹毒了!”濯缨猛地睁开眼惊坐起,方见眼前的打渔郎果然不是凡人,像是只修炼成精的妖怪,模样生得极其寻常,教人多瞧几眼都记不大清楚的那种众生相,不禁脱口道,“何方妖怪?”
打渔郎似乎也为濯缨吓了一跳,手中竹竿紧握,咽了咽口水道:“原来没死……捆仙锁捆的,难不成是个神仙?”
“捆仙锁,自然捆的是神仙……”濯缨没好气的说着,仰头甩了甩凌乱不堪的长发,露出清秀面容来,然又想到此时处境,委实不好道明霍山君的身份,心中难免憋屈不已,只得恨恨地瞪着眼前之人。
“被捆的神仙,也是犯了错受罚的神仙,还不如我这妖怪呢。”打渔郎见濯缨为捆仙锁捆得死紧,动弹不得,放松了警惕,不禁笑了起来。年轻而俊秀的脸上,酒窝浅浅,煞是可爱,像是只修炼成形不久的小妖。
“你这妖怪有什么用?还不是解不开这捆仙锁。”濯缨撇了撇嘴,有些失望道。
“就算解不开,这捆仙锁也是件宝物,你这……姿色尚可,不影响卖个好价钱。”打渔郎细细打量了捆仙锁一番,又细细打量了濯缨一番,抬手摸了摸下巴,不禁点了点头。
“你这是要作甚?贩卖神仙不成?”濯缨不由得一惊,无比惊奇道,“我做神仙这么多年,可是头一回见着敢贩卖神仙的妖怪……啧啧啧……”
“不不不,我才不贩卖神仙。”那打渔郎却矢口否认,一本正经地称赞起捆仙锁来,“我是想卖你这身上捆着的捆仙锁,瞧瞧捆得这般严实,连下了海都还捆得死紧,确是不得多得的宝贝呐。”
濯缨闻言险些惊掉下巴,这小妖怪的脑回路简直骇人听闻:“我做神仙这么多年,更是头一回见着要卖捆仙锁,不卖神仙的……那你赶紧找个买家,买了这条捆仙锁,赶紧替我解了……”
“好好好。”打渔郎忙不迭点了点头,遂划桨乘风入了十万里烟波浩渺,不见来时路,也不见去路。打渔郎施法变出两只白猫面具,不顾濯缨意愿,遂各戴一只,入了濯缨毕生难忘的沧冥海市。
“这沧溟海市不是三千年一开?如何这般快又重开了?”濯缨立在风烟渡头,望着十里长街一般的街市,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酒旗飘飘,笑声、叫嚷声此起彼伏,真是好不热闹。脚下是深蓝色的海水,烟波浩渺,往来神仙妖魔步行其上,足不沾水,一步一步,飘飘然之感,竟如当年一般无二。
纵然正值黑夜,却好似八方皆点了天灯,照明了每一个角落。海里生出了珊瑚枝、碧玉树、青离玉几、白玉台,挂满了、摆满了天上的、地上的、水里的各品珍奇宝物,可谓应有尽有,直教神仙都瞧花了眼。
二人走至一碧玉树下时,打渔郎则一把拽住濯缨,挥袖间则借着捆仙锁将之挂在了树梢。濯缨双脚悬空蹬了蹬,有些无可奈何道:“妖怪大哥,你这是作甚?将我挂这么高,不知道还以为你贩卖神仙呢!”
“你生得这样矮,不挂高些,谁瞧得见你身上捆的捆仙锁?再说了,这捆仙锁将你挂这么高也没有断,恰好印证这捆仙锁十分牢固,是各路神仙妖怪都值得买的宝贝!”打渔郎非但没觉得有何不妥,反而自鸣得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