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缨刚逃出魔域数千里远,遂见睚眦气势汹汹追赶而至,手中玄冥剑一横,拦住了濯缨的去路,想必数百年前睚眦追着她讨那三百珠的债,也不过如此。
“跑得这般快,你这做婢女的,不护着主子也罢了,竟敢弃主而逃!”睚眦长眉一挑,玄冥剑回鞘,语气里似乎藏了几分不悦。
“二殿下说的哪里话?我自知灵力低微,不过是忧心拖累殿下,又恐殿下独自在永夜架不住那些魔族人以多欺少,是以擅自先逃出永夜,欲往水族搬救兵呐……当真是误会一场,哪里晓得殿下这般英勇无双,这般快就厮杀出了一条血路!”濯缨一面巧舌如簧,一面啧啧称赞道。
“可本君见你所往,可不是去水族的方位。”睚眦观察入微,竟一眼瞧出了濯缨的心思,冷笑一声道破,“怕是想趁机逃走,既借本君为你抵挡魔族纠缠,又可借魔族之势拖住本君,或可抵赖那三百年为婢偿债之事,好一个两全其美之计!”
濯缨不禁心虚地咽了咽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睚眦,继续诡辩道:“殿下这又说的什么梦话?我既应了此差事,定然不会反悔。不过是瞧着那些魔族人欺人太甚,此番不知何故开罪了他们,竟招来此等杀身之祸,唯恐牵累了殿下,不敢扰乱您沧海的清静。您既目光如炬,小仙也想与您商榷商榷,那三百年为婢之事,不妨暂缓些时日……”
说及此事,濯缨竟得寸进尺起来,奈何这睚眦十分聪明,丝毫不理会濯缨,目色凌厉,语气冷漠:“濯缨,你当真要暂缓些时日,才随本君回灵虚殿?说起来,君捻上仙也快赶来了——”
濯缨闻言,霎时脸色变了变,目光穿过睚眦的肩旁,回头看向永夜之境的方位,不禁又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继续道:“其实,也不必暂缓太久,等个三五百年也就成了……”
睚眦嘴边勾起一抹笑意,饶有兴趣地看着濯缨:“这会儿子,那魔族人也该追来了——你当真不随本君走?”
濯缨盯着那魔域的方位,果不其然远远瞥见一道仙气腾云将至,后头跟着无数道魔气倾巢而出,想必是顾清风赶来了,追赶而至的就是魔族人了,濯缨急忙拽住睚眦的衣袖,斩钉截铁道:“赶紧,立刻马上去你的灵虚殿,小仙愿为殿下做牛做马!”
话音未落,那仙气、魔气将至刹那,睚眦已带着濯缨幻做一缕青烟,消失无影。
转眼之间,濯缨已随睚眦回到了沧海行宫。灵虚殿内一如当年,白玉为柱,青玉铺阶,珊瑚为椅,门口是水晶珠帘,绿门楣上嵌了琉璃,房梁上以琥珀为饰,道不尽的绮丽幽深。
只是濯缨早已换了副新模样,一袭湖绿色长裙,发髻高挽,白珍珠为饰,姿容平平,惟有那一双眼眸灵动,如何也掩不住风华。睚眦端坐于血珊瑚枝下,瞥了一眼濯缨,似十分满意道:“此后,你便唤‘轻珞’。”
睚眦为濯缨赐了名,遂将之送去了水晶殿。水晶殿的掌事与一众婢子得知濯缨是睚眦带回来的,各自心怀叵测,起初皆是冷眼相待,也未曾派活给濯缨,她也算是落得个自在逍遥。
可是后来,到了用膳时辰,那掌事婆子与几个婢子躲在一处小声嘀咕一阵,遂将送膳食的活儿指给了濯缨。濯缨起初不以为然,将膳食送去了灵虚殿,众人见濯缨相安无事,遂变本加厉,但凡是要去灵虚殿的活儿,全指给了濯缨。
濯缨起初以为这些人是有意为之,定然是误以为她和睚眦干系不浅,遂有意投其所好。后来才知,那些婢子之所以将伺候二太子此等好事指给她,全是因了睚眦这人性子古怪,寻常人轻易不得近身。
往常去灵虚殿送膳食、洒扫殿内的婢子,见睚眦总是冷冰冰的,唯恐一个不仔细,惹了睚眦不痛快,又常听闻其在外睚眦必报的名声,遂于其眼皮子底下行事愈发谨小慎微,丝毫不敢造次。
这日,濯缨没有按照时辰去送膳食,而是倚在一株血珊瑚树后头睡大觉。有婢子发现了濯缨的行踪,慌慌张张招来了掌事姑姑和几个仗势欺人的婢子。其中一个婢子高声疾呼:“姑姑,她在这里躲懒,都这个时辰了,她还没送膳食去灵虚殿,君上若是怪罪下来,她定然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