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昏迷期间所经历的,真的是三十多年后的未来,还是全部出于自己的幻想?
如果全是幻想,那我也太天才了吧?——克鲁伊夫自嘲地想着:将来可以转行去写科幻小说。
想到这里,他又记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丹妮,陪我去打一个电话,到荷兰。”
医院里有公共电话,但是能打国际长途的,只有前台总机那里的一台。
于是丹妮扶着丈夫去了那里,克鲁伊夫却先打了荷兰的查号台查号,一时没能找到需要的电话号码。
“我能帮你吗?”
丹妮有点好奇,不知道克鲁伊夫想要打电话给谁。
“我想打给凯泽尔。”
自从自己因为票选队长之事与凯泽尔闹翻之后,克鲁伊夫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凯泽尔,甚至他后来经历事业的起起伏伏,重返荷兰又重返巴塞,凯泽尔依旧像是克鲁伊夫的禁忌,没人敢当他面提起。
凯泽尔也同样没有联系过他。
隔阂从来没有消除。
但是这一刻,克鲁伊夫满心迫切,只想着要联系队内的老大哥。
丹妮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她只往荷兰相熟的朋友家里拨了两三个电话,就要到了凯泽尔家的电话。
克鲁伊夫亲自拨了过去:“我是约翰·克鲁伊夫,皮埃特在吗?”
那边接电话的人愣了一下,然后便传来几句说话声,东西突然掉在地上的声音,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克鲁伊夫听见听筒被拿起,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约翰,约翰,真的是你吗?你还好吗?”
听到了那语声里的关切,克鲁伊夫只觉得自己努力眨着双眼,尝试不让泪水涌出。
“嗯,我还好。手术成功了……”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和解。
毕竟他们在那次事件之后在很长时间内都没有这样直接说过话了。
“太好了,兄弟!天知道……我真的很担心你!”
凯泽尔那边的鼻音一时重了起来。
“我打电话来,也是想告诉你,不要吸烟了。我的主治大夫说……”
说话时,克鲁伊夫耳边始终回荡着亨克痛心疾首的声音:“克鲁伊夫和凯泽尔,都死于因吸烟过度引起的肺癌。”
“我想,这一次大概是上天给我的警示。回想起以前在俱乐部的那些日子,我觉得无论如何都要给你提个醒儿……”
为了我们的家人和朋友,为了我们所钟爱的足球。
听克鲁伊夫说得如此认真,凯泽尔的声音也变得冷静而严肃:“我会的,约翰!”
“兄弟,远在伊比利亚半岛,你一切都保重啊!”
最后凯泽尔说:“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更好的那个啊。”
听到这里,克鲁伊夫不免也有些泪目:当年在阿贾克斯,人们总是说,克鲁伊夫是“最棒的那个”,而凯泽尔是“更好的那个”。
“你也是,皮埃特——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最棒的左翼①。”
*
在克鲁伊夫接受心脏搭桥手术之后的三周左右,医生确定他的身体状况合适,可以去诺坎普看球了。
但是主治大夫提出,希望克鲁伊夫能够配合他们研究,看看他的心脏在一场球赛期间,究竟是以何等规律跳动的。
克鲁伊夫同意了。
于是,那天大夫与护士在克鲁伊夫的胸腔上贴了各种纽扣,连着五颜六色的线路,然后再帮他套上衬衫与外套,由拎着那些仪器的医护人员们前呼后拥,护送他一起去诺坎普看球。
当他出现在看台上的时候,整个诺坎普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欢迎主教练的归来。
克鲁伊夫也不断向周围的人们挥手,感谢他们的心意。
然后,他将视线转向列在场边的一线队成员。
都是很熟悉的面孔。
克鲁伊夫的视线尤其在两个人身上停留了一下:一个身材消瘦,如同一根3号意面,是瓜迪奥拉;另一个结实敦厚,顶着一头灿烂的金发,白皙的皮肤被伊比利亚半岛的艳阳晒得通红,那是科曼。
年轻的球员们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老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