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寿辰当夜,皇宫内,椒房殿。
“这个赵家二公子真是坏事……”
“娘娘何必跟他生气,一个纨绔罢了。再说这件事对我们不一定有害啊,朔陵那老东西是时候该给他一个教训了!”张泛之不屑道。
皇后逗鹦鹉的纤长玉指一收,小家伙竟然还会靠近蹭蹭她的手背。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良久才说,“还是得驯养才会听话。”
张泛之看着她的脸色,试探道,“只是没想到陛下今日竟在那种场合质问您……”
“人是你处理的,旨意是我下的,他知道,可是动不了我们,又能怎么办呢?”皇后冷笑一声,接着说道,“只会在他的臣子面前恶心我们一番,招显他帝王雄风。”
张泛之小心看了看左右,再次确保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你慌什么?”皇后瞥他一眼,无趣一笑。转而眼中杀意闪过,“不过这朔陵王脸真是大,自己地盘的事治不好,手就想往国库里伸,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此贼贪得无厌,不过有陛下授意,杜却他应该明白吧?”张泛之有些拿不定主意。
皇后悠悠踱步,深思片刻,“让问海也去,杜将军狠不下心的话,总得有人帮帮他。”
也许那日是大喜之日,万民同乐。朔陵发生水灾的事情传遍全城的时候,天已全黑,民众白天高涨的情绪在这时就显得格外悲愤,纷纷骂起了那顶不住事的朔陵王。
转眼已过了两天,城中议论声不降反升,甚至演变出了朔陵王包藏祸心的几个版本,个个精彩纷呈,关键还说得通。
在此躁动的气氛下,杜老将军重披战甲,与常务司明日前往朔陵赈灾的消息备受关注,恐怕围观群众不会少。
赵玉楼听路至的讲述,内心毫无欣喜,反而有一种无力感。此时造势如此大,没有宫内操纵是不可能的,不论是皇帝本人还是皇后一党,杜却是骑虎难下了。
“……二公子?公子!”路至甚至都想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明明事情都解决了,他家公子怎么还是一副神思忧虑的样子。
“嗯?”赵玉楼定了定神,“没事,你刚才……”
“二哥!”“才”字还没咽下去,就被赵修恒嘹亮的嗓门夺去了注意。可谓先闻其声,再见其人。
来人风风火火,面色焦急,看见赵玉楼二话不说就抓住人胳膊试图把他拽起来,作势要出门。
“什么事这么着急?”这少年手劲儿还挺大,赵玉楼用了些力气才挣脱,顺手拍了下赵修恒后脑勺才解气,“没大没小的,你二哥我会走路。”
后者急得快跳起来了,“二哥你别开玩笑了,大伯都快跟大哥打起来了!”
赵玉楼随赵修恒赶到书香斋的时候,虽然隔着一道门,但还是能听到里面吵得正凶。莫伯站在门口一脸为难,看见他好像看到了救星。
赵玉楼差点被这个想法逗笑了,他不是那个被救的就很不错了。
其实自己打心里很不喜欢这个地方,从小到大家里但凡有什么冲突,都发生在这里。久而久之,一看到牌匾上那三个大字,他就想立马转身离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不过现下别无他法,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敲了几下紧闭的门,“父亲,是我。”
里面的争吵停息了,静默稍许,赵玉楼忽然暗道不好,果然下一刻就听到了一声暴喝,“滚!”
身旁二人肉眼可见的一抖。
不用想就知道是父亲的声音。
赵玉楼无奈地听里边又开始了,沉吟一二后一把推开了门,一瞬间骤然静寂,下一刻两道刀子般的视线扎来。
“谁让你进来的?”赵桉皱眉问他。
赵玉楼勉强一笑,“此事因我而起,玉楼岂有旁观之理?”
“跟你没关系,出去!”赵桉移开目光,不耐烦道。
与父亲交谈无果,赵玉楼直截了当转而道,“兄长与其在这里与父亲争执,不如去陪陪杜老将军吧,还有杜若姑娘。”
赵子矜压抑着愤怒的神情僵在脸上,不可置信的语气略微颤抖,“你知道?”
赵玉楼张了张嘴却无法吐出半个字。不忍再看兄长伤心,最终只是垂下了眼眸。
“子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宫里那两位下了狠心,就算我们把命搭进去,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赵桉微仰头像回忆起了什么,说完这两句话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最后背过身去,声音都苍老了几分,“去替爹看看你杜爷爷吧,我没脸见他了。”
赵子矜抬手掩去发红的双眼,手背青筋暴起,微微颤抖。蓦得苦笑一声,一言不发整理衣装,收拾好情绪后向门口走去。
“将军戎马一生,最可悲的是死在阴谋诡计里。”
赵玉楼闻言望去,只见他背影依旧挺拔,却难藏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