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还有什么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沈春芜费了些时间将解药捣好了,按理而言,熬煮口服的效果会更好,但思及盛轼的伤势拖延不得,她将解药斟入碗盏之中,对席豫道:“席大人,劳烦您敷在王爷伤口上就好。”
空气有一瞬的沉寂。
沈春芜感受到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莫非是怀疑她?
沈春芜面不改色,执起了毒箭,作势要在自己的掌心上划一痕,只消与盛轼受了同样的毒伤,再在伤口匀搽解药,这般一来,就可以打消他们的疑虑了。
只不过,刚想这般做,毒箭就被强势地夺走。
盛轼语气不虞:“乱做什么?”
沈春芜的行止,真的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席豫面上没有很多波澜,但心底下也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柔弱的王妃竟会如此倔强,敢堵上自己的性命。
起初,他对沈春芜所制的解药并不抱指望,将药膏搽在盛轼的伤口上,最后将王爷和王妃送回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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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平王在暴乱之中负伤的消息,很快传入楚帝耳中,他马上让太医院派人去襄平王府查看伤势。圣意难违,纵使盛轼不待见楚帝,但年轻太医在府外扒拉着门缝不肯走,说若是不诊治,就没办法回去禀命,楚帝肯定会砍了他的头。
盛轼正在院中养伤,见到这位年轻太医那一副风流轻佻的样子,冷然道:“原来是你。”
符叙拎着药箱,闲庭信步地走进来,将药箱搁在案上,坐了下来:“不然呢,你以为太医院里有谁敢来阎王庙寻不痛快?只有小爷我。”
盛轼在外征战十余年,身边一直跟随着两位心腹,除了皇城司指挥使席豫,另一位就是太医院医正符叙。
符叙跟前面两位铁面阎罗都不太一样,他生得英俊倜傥,且平易近人,当初在漠北行医时,就俘获了不少女娘的芳心,如今回到皇城,更是一跃成为全奉京城最想嫁的梦中情郎。
“听席豫说,解药是王妃亲手制作的,”符叙为盛轼拭脉,慢慢地,他露出了一抹惊憾之色,道,“你的脉象的确平稳了许多,软骨散的毒素也褪了一大半,修养个三两日,就能痊愈了。”
诊完脉,符叙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你的王妃有点意思,藏得这么深,软骨散的解药,制作起来格外棘手,我来做的话,至少要半日,她现场就捣磨出来了。”
盛轼乜斜他一眼,皮笑肉不笑:“你倒是很欣赏她。”
符叙感受到了浓重的杀意,马不停蹄地开了个药方子,扔在桌案上:“虽然解了毒,但近七日内都会有麻痹的症状,最好不要用触碰伤口。
言讫,刚想离开,忽然听到擦剑的人低声道:“她的眼疾可以治好吗?”
符叙怔了下,有些不可置信,他跟了襄平王十多年,不近女色,更不曾对谁上过心,除非是——
“沈春芜真的是当年救你的那个人?”他弯了弯眼,好奇道。
盛轼幽幽止住了拭剑的动作,并未否认,嗓音淡到毫无起伏:“一句话,能不能治?”
符叙正经起来:“我现在去看看王妃。”
“别让她知晓治眼睛的事。”
符叙:“……”
他不是很能琢磨透盛轼,分明在乎王妃,又偏偏故作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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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春芜并未在暴.乱之中受伤,但也将雪姨吓得不轻,雪姨确认她身上了无大碍才肯放心,当下又从符医正那儿听到了王妃制作解药治好的王爷的消息,雪姨看向沈春芜的眼神从怜惜多了一重敬佩。
毕竟,符叙是可是冠绝奉京城的名医,能从他口中得到一句如此高的评价,委实不容易。
听闻符叙要见一见沈春芜,雪姨自然爽快地答应了。
沈春芜倒是不清楚符叙为何要见自己,在花厅里相见时,符叙只为她拭了拭脉,说了几句恭维的客套话,除此之外,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临别前,符叙对她正色道:“殿下右手虽然毒解,但近七日内,腕脉麻痹,执笔不免感到困难,因此,殿下请你这几夜酉时去书房为他研墨。”
沈春芜感到匪夷所思,盛轼在官务上从不曾假手他人,如何会“请”她帮忙?
但听着符叙肃穆的口吻,又不像是信口胡诌。她也不可能亲自到盛轼面前求证。
沈春芜按捺住疑绪,说记下了。
符叙离开襄平王府,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道:“盛闻舟啊盛闻舟,小爷我就帮你到这里。”
沈春芜不知晓自己被符叙忽悠了,她没有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只是,她不太想去为盛轼研磨,映红山祭拜所发生的事仍旧盘亘在心头上,她始终心有芥蒂。
谁知道去他书房里,他会不会又突然发疯。
早知道制作解药时,就不缺斤少两了,让他当夜就痊愈,也不必来折腾她。
当初是想着,既让他念着自己解毒这份恩泽,不会轻易对她产生杀意,又能让他感受到麻痹所带来的轻微疼痛,算是自己对他的小小报复。
谁知道,盛轼不能执笔这件事,会殃及到自己。
沈春芜心中纠结不已,就这么延宕到了申时牌分。
她有意拖延,但环莺和缇雀二人都来催促她梳洗换装了。
濯浴的汤池,浸染了各色花瓣。
新换的裙裳,是海棠色齐胸襦裙,外罩藕粉色褙子。
沈春芜觉得这一身装扮,有一些轻微的隆重了。
她只是去磨个墨。
本想穿的随性一些,两人齐齐阻住了她。
沈春芜只能做出无奈的妥协。
环莺引着她穿过竹林,行至书房。
负责戍守的侍卫见到是王妃,很快放行。
环莺将沈春芜引至书房门口,就一溜烟儿跑了
沈春芜:“……”
环莺好像误解了什么。
沈春芜在门外立了一会儿,反复告诉自己,就只是来研墨的,多余的事情都不会做的。
怀着怦然的心绪,她拂袖抬腕,很轻很轻地叩了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