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霄离开黄河畔的第七日,祝煜终于感到焦躁不安,有一种被人掐住咽喉的感觉。
副官说,他这是焦虑。
“将军,过度焦虑不好,很多没有的事会一直烦您。”说完,副官咳嗽两声。
祝煜转了转手里烤熟的鱼,转手递给他,“多吃,补补。”
副官“嘿嘿”笑了两声,“多谢将军。”
自从副官被附身过后,明明是军人,身体却亏损得厉害。祝煜也不计较,毕竟打完仗论功行赏,副官的官阶能领更多的赏。许多事他犯不着让副官跑,只要副官别丢了性命,其余的他都不在意。
他看副官,有时候会想到那群小跟班,也是这样憨厚话多。他自认命好,总能有这般真挚的下属。
祝煜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今日营里可有人身体不适?”
副官啃着鱼,嘴里咕噜不清,“说来奇了,莫非京畿那帮子人真的被忽悠去寒山了?竟然对我们不闻不问。”
“你都猜得到寒山是个障眼法,李芜能猜不到?”祝煜抬手给了副官脑瓜一巴掌。
“哎呦!那还能怎么回事?”
祝煜默了,他突然间想起闻霄惨白的脸,心里的不安更甚,“你送闻侯走的黄河畔?”
副官道:“是啊,偷偷摸摸的,一路上没有一个弟兄看到,都还以为闻侯在大营呢。”
“她怎么样?”
“斗志昂扬的,说是不踏平寒山誓不还,要连山下那什么三三村的债一同讨回来。”副官品了半天,忽然嗅到八卦的味道,“那个……将军,您是关心闻侯的吧?”
“嗯。”祝煜心烦,没好气的应道。
“您和闻侯,是……”
“夫妻。”祝煜说完,突然有些心虚,晦涩地补了句,“差一点,没成婚。”
副官心大,脱口而出,“没成婚叫什么夫妻啊……”
说完祝煜一个眼神刀扎过来,副官意识到失言,一巴掌捂住自己的嘴,“我的意思是,您们这么登对,怎么就没成婚呢?”
是啊,怎么就没成婚呢。
祝煜落寞地找了根木棍,捣着篝火,思索很久。他发现他连成婚该有的样子都没想过。像父亲母亲一样生活在一起吗?他突然开始感到神往,他在三三村短暂体验过,那一定是极好的生活。
他甚至开始后悔,年轻时候太唐突,轻而易举说出想与她成婚,招来人家女孩子厌烦。
祝煜虚掩着咳了咳,“说正事,我问你闻侯身体如何。”
“好得很啊,生龙活虎的。”副官道:“会不会……那京畿眼线还在咱们大营,只是咱们察觉不出?”
“也不是没可能。”
实则祝煜越发笃定,闻霄定是做了什么损人损己的事情,这邪术八成被她解决了。
她该如何保证,李芜一直不离开?
祝煜想不透,越想心里越恐慌,手下的木棍胡乱捣着篝火,火苗窜得高起来。
副官忙骂骂咧咧夺过来,“将军!您别添乱了。”
这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是个传讯兵,行了个军礼,附在祝煜耳畔,道:“将军,不知为何,驻扎在虢城的北崇水师向着黄河下游开过来了。”
祝煜微怔,心底发凉。“多少人?”
“水师战船八百,陆上六万。”
北崇非但不去增援寒山,改道来了黄河水畔。难道闻霄的计策失败了?京畿和北崇没有上钩?
她还好吗?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那抹自信昂扬、鲜活动人的青影浮现在祝煜的脑海,祝煜笃定道:“要的就是他们来。”
他坚信闻霄算无遗策,就算大兵压境,他也要保住联军的主力。
两日后,惠风和畅,沃野葱郁。
十艘北崇战船打头,从黄河分流的乾水湾缓缓驶入。船上统共三百人,身着北崇水师的衣服,如同晴空白日下的浪里蛟龙。
这十艘船如同鬼魅,绕道京畿驻守的水寨时,吓了哨岗一跳。
守门的京畿士兵反复验查,确信是北崇援兵,便大开营门放行。
“北崇兄弟,你们怎么行船没声音啊?”
领头的北崇水师是个高大的男子,穿着个简单的白色背心,用青布覆面。京畿人不知是不是北崇行船的新规矩,又盼着他们来支援,倒是不敢揭开了。
“还不是怕那群反贼察觉。”
“水势湍急,你们又绕道乾水湾,怎么可能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