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送大伯那儿的话您在我十岁的时候说还管用,而且当初谁撵我走的,这会儿又想着让我回来?”今见山摇头,“晚了。”
啪的一声,江牧诀直接扔了锅铲:“倒反天罡!”
今见山飞快地往帘子处看了眼:“客人在您悠着点儿。”
“搬是不搬?!”
“您都生气了能不搬么。”
今见山把锅铲拿起来塞进江牧诀手里:“一袋点心都上升到道德人品了,我必须得给自己辩白两句。”
“上次您要留着人喝酒,喝完是不是得在这儿过夜?初次上门多不礼貌,况且人只说了个朋友,您自己要给安个女朋友,这事儿也怪不着他。”
江牧诀皱着眉往帘子那块看了眼,终于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凑近今见山惊讶道:“小子单身啊?!”
“油都冒烟儿了。”
江牧诀笑着把肉丢进去,滋啦炸响中,他往退后了几步的人看去,板着脸说:“三十的人了哪还有和家里人住一起的说法,不像话。”
“二十九。”
里间的食材全部准备好,两人端着几个篮子出来摆到江牧诀手能够到的地方。
四个男人只田烽身板小一些,但这么扎堆一站,本来就不大的屋子显得更拥挤了。
“你俩别在这儿碍手碍脚了,出去先玩会儿去,好了叫你们。”
今见山去里间把羽绒服拿出来递给游弋,带着出了厨房。
“我做饭是跟江叔学的,也不能说学吧,在旁边看会的。”
游弋穿好外套,沉默地跟着往院子外走。
“有段时间江叔不在,饭基本都是我做。我父母忙着各处勘景,把我丢到他们身边一待就是五年,期间也没来个电话,我一度以为他们不要我了。”
“勘景?”
回想起小时候的生活本来还挺怅然,清冷的声音一出什么情绪都没了。
今见山斜着看过去:“你注意力真挺奇怪,说了这么多只抓了一个重点,怎么着,幼小的心灵承受诸多伤害,还没有一个艺术家的执著让游老师感兴趣?”
“我以为你父母只是单纯的摄影家。”
两人走到已经融化的湖边,今见山在一个石头上随意落座。游弋学着他坐在旁边的石头上,随后两人齐齐掏出烟点上。
“确实是单纯的摄影家,但要说来由得先从江叔说起。”今见山从吐出的烟雾里转头,“游老师感兴趣么?”
“你说。”
能看得出来游弋是有点兴趣的,这其实让今见山心里有些不爽。因为来来回回里,游弋对他这个人好像没有任何想了解的欲.望。
如果拿之前的几个问题细细琢磨,比如会不会弹钢琴,那太牵强了,牵强到甚至都不会让今见山胡思乱想。
阴沉的天又要下雪了,今见山看着湖面自嘲地漾开一抹笑,烟抽到一半的时候说:“江叔家从下往上数几代不是从政就是从军,二十年前的昌市书记是他父亲,而他母亲则是位德高望重的导演,我父母就是她老人家的学生。”
“他父亲刚上任的时候走访过一家福利院,当时满院子里只有田叔的年龄最大。”
游弋夹着烟的指尖抖了抖,缓缓转头看向今见山。察觉到他的视线,今见山转头和他对视,露出安抚的笑。
“田叔说,他不是孤儿,他只不过晚了别人十多年才有了家人。而且对我们一家来说,这件事从来都不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因为只有秘密才会成为武器,所以你不用担心。”
游弋看着今见山的眼睛,半晌后哑声问:“田叔......过得辛苦么?”
“嗯,辛苦。”今见山说,“但他现在有江叔和我。”
“是么。”游弋转回头,垂着眼帘猛吸一口烟,“那就好。”
他后面说的三个字非常轻,轻到今见山不得不装作没有听到:“因为年龄的问题,江老爷子没有办法不去注意田叔,所以问了很多有关福利院和一些个人的问题,期间记者全程跟拍。”
“第二天报纸一经登出,各地方凡是想和江老爷子搭上关系的商人,全部争着抢着去做领养人。后来被一个做外贸物流的私企老板收养,那些年田叔时不时就会出现在报纸版面上,一直到他成年解除收养关系后才算是消停。”
游弋没有问为什么,今见山也没有详细解释,灭了烟继续说:“江叔和田叔是高中同班同学,两人当时很不对付,估计是看不顺眼久了越看越顺眼,反正毕业前两人在一起了。”
“期间一直瞒得挺好,我父母也经常给他们打掩护。一直到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江老爷子才从那个物流老板跟前得知。最后江叔被送去了部队,待了七年才回来。”
“小时候我见过很多次江老爷子,人很严肃,但对他印象最深的却是在田叔家里。”今见山说,“他先是为福利院的事儿给田叔道了歉,然后告诉他们,无论未来的路如何走,绝不能因为他们影响江家几代的荣誉。”
“老爷子走前对我吹胡子瞪眼的说了句,他失策,应该送江叔去女人扎堆的地方。”今见山从旁边捡起一块小石子,夹在中指和拇指间用力朝一个地方弹出去。
湖面没有完全融化,有些地方会有冰块漂浮在上面。游弋看着弹出去的指向给出评价:“挺准。”
今见山看他一眼,又挑了几个差不多大小的握在手心里:“江老夫人毕竟身处娱乐圈,这种事情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不过她一直没有站队,按照我爸妈的话来说,老太太也希望两人沉淀沉淀,真要那么喜欢,再来个七年也能走到一起。”
“两人又在一起后,老太太正好要去一个地方勘景,当时我爸妈已经小有成绩,正打算带我去国外,却被老太太一个秋后算账的电话拦住,把我送到这儿也是她的主意。”
今见山将手里的石子递过去:“故事讲完了,游老师有什么听后感么?”
盯着他的掌心看了几秒,游弋探手从手心里取过温热的石子,犹豫后问:“你父母知道?”
“知道什么?”今见山问完反应过来,“你说我的性取向?”
游弋摩挲着石子应了声,今见山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须臾后将视线挪向湖面。
“给你复述一下他们的原话。”
今见山抿着唇珠无奈地笑了笑:“喜欢男人啊,我还当喜欢上了你家那条土狗,我这儿眼睛都盯麻了,您二位别抽个空就裹乱,没什么正事儿挂了。”
话里的内容像是母亲说的,想象着故事中几位素未谋面的长辈,游弋很浅地笑了笑,没有再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