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见山抚着后颈半眯起眼睛,光芒从他眼尾泄漏,连带说出的话都带上光泽。
“游弋来叶拂耳的当晚,也就是我第一眼见他的时候,我就喜欢。”
“大今......”
“见山......”
安浩怔怔地放下杯子,满目闪动的都是难以置信和荒谬。
围坐的人缓缓看向高大的背影,没有人想到,随口的调侃原来是根针,每一下正正好扎在洒脱人的心口。
“知道当时看到他我在想什么?我想,这他妈从哪儿跑来的男人,我甚至怀疑他是依着我的想象凭空出现。勋子了解我,所以才会在第一眼见到游弋的时候有那么大的敌意。”
“觉得我见色起意?一见钟情?”今见山无所谓地笑笑,“随便你们怎么想,我只知道,我无数次有奋不顾身不计后果的冲动。”
他的语调非常低缓,像是说的时候已经陷入了什么回忆,又勾勒出了什么画面。
让听的人无法与一个相识半年的人扯上关系,倒像是在说一个认识了很久很久的人。
“我阻止过,可他偏偏在我眼前一直晃,不晃的时候我他妈就知道完了。”
今见山轻叹了声气:“你们不知道,你们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他都是什么心情。”
“所以李棠,你要么别让他来,要么就应该介绍我们认识,早在十年前就应该认识,而不是在这种千帆过尽的时候。”
“李棠,你现在说要畅谈,畅谈什么?安浩今天上门是做什么?求复合?”今见山用鼻音发出的短促笑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里里外外都在保持安静,紧接着今见山不留情面地戳破。
“你们是想告诉我他那些过去的日日夜夜?我知道了又能做什么?抱着他轻描淡写的说有我在,不痛不痒的说都过去了,还是你们希望看到的畏缩?”
“你们不用告诉我任何秘密,也不用谋算从侧面告诉我细枝末节,太晚了,从我心疼他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所以现在谁吓唬我都没用,更不要说来劝我,要说什么让他游弋亲自来跟我说,就算是那些操蛋的日日夜夜,我也只从他嘴里听。”
露台传来姜清竹的大笑,今见山侧目看过去。听了一会儿,听不到在闲聊什么他又收回视线。
他缓慢地坐正身子,胳膊撑着腿凑近到两只手机前。
凌厉的目光看着对面,冷沉的声音却是在对三个人说。
“什么关子洲还是大院那一帮子,或者其他什么我不知道的人,总之,你们帮我把话原封不动的带到。”
“想来叶拂耳,我这儿随时恭候大驾,但来了都给我把嘴闭严实,眼睛放规矩。他游弋今天是我今见山的人,明天就也是,之后一直都是。任何一个人敢随意拿起他的伤口试图当武器,别怪我今见山翻脸,覃郊我没时间去,大伙儿别逼我抽时间。”
大段是自白也是警告的话说完,今见山站起来挂断两通电话。
他支着桌子,躬身凑近恍惚的安浩:“下三滥手段我干的出来,你要敢往他跟前凑近一步,”桌面被轻叩两下,“试试。”
说完今见山不再多看一眼,拿上手机径直往屋子里走去。
“老游,咱家两坨肉真麻了。”姜清竹在凳子上左右蹭了蹭。
看过来的眼神像是没听明白似的,姜清竹服气地仰天长叹一口气:“屁股屁股!老游你给我老实说,你今年到底多大,怎么感觉老气横秋的。”
“快了。”
“彩云可以画出来么?”
落在纸上的笔尖顿了顿,游弋一言难尽地抬眼:“这是铅笔。”
“哦哦哦,不好意思我换个不弱智的问题。”姜清竹故作羞赧地缩了缩脖子,“画上的咱家美么?”
游弋很轻地勾起笑:“嗯,很美。”
“那是咱家美还是见山美?”姜清竹竖起手指,“只能选一个。”
都是些爱做比较的人,游弋无奈地说:“你。”
“是么?”
忽然传出的声音,吓得落在纸上的笔斜划出去一小道。
游弋抬头看向侧后方的人,他什么都没说,挑起的眼梢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今见山装作没有看懂,追问:“我和谁比都比不过是吧?”
游弋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了遍:“你。”
“没发现啊,”今见山捻了捻指尖,“游老师还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斜画出去的痕迹影响不大,游弋没有再搭理今见山,倒换成掌心里的橡皮落在纸张上面。
今见山也不再打扰,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看游弋将橡皮握回绷带里再次落笔。
选取的位置在露台中间,姜清竹坐在栏杆边,身后是壮阔的湖光山色。
画上的姜清竹确实很美,本身长得就像混血的脸,再配上身后穿透云彩的微光,呈现在纸张上像是拓在漫画里的王子。
今见山躬身从游弋靠坐的椅背看去,从这个方位能看到的有绚丽的夕阳,线条清晰漆黑的树木山峰,唯独没有似镜面的白鸽湖。
可是画上有,蜿蜒狭长延伸在纸张的左右。
如生日礼物的云彩一样,也如飞溅的白雪一样,整张画阴影的轻重,让欣赏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夕阳余晖。
现在正在完成细节,估计还需要一会儿,今见山回到屋子快速拿出相机。
他先是拍了游弋靠着椅背垂头的背影,然后走到近处拍了手和画。
从来到现在姜清竹一直含笑保持着沉默,今见山从这个位置拍下了他温柔体贴的漂亮笑容。
宽松的灰色卫衣即便被脸侧滑落的头发遮挡,从这个角度还是能拍到若隐若现的锁骨。
镜头里的人翘着二郎腿,宽松的灰色工装裤堆皱在膝盖,露出一截骨感的脚踝。
大热天脚踩一双老年棉鞋,还露了一点袜子的边缘,滑稽到与整体形象非常不搭。
可今见山觉得好看极了,不单因为全身都是自己的气息,还因为镜头里的人沉静的仿佛自成一幅画。
轰然塌陷的喧嚣不足以让他狼狈,呼啸而至的卑劣不足以让他咆哮,这才该是游弋。
“哇哇哇——我老游!你真他妈是个设计师啊!”
姜清竹拿着画往旁边跑,撑着栏杆摇着手上的画,喊:“老赵!我可能要给你戴绿帽帽了!”
底下谈论的声音戛然而止,齐齐抬头,赵别狠狠皱了皱眉:“下来!”
“哦,我现在下去。”
姜清竹作势抬腿搭在栏杆上,吓得赵别脸色唰地白了,站起来就往底下跑。
众人极度无语地收回视线,继续磕着瓜子谈论。
石昊实在受不了了,扔了零食,插着腰提起一口气:“老今——!你他妈打算饿死个谁——!”
晚餐原本计划去6号区域非常出名的一家苏菜餐厅,一通折腾大伙儿全没了兴致,最后一致表决,让餐厅把定好的餐打包送到北栖。
玲珑细巧的苏菜被一通霍霍,打开的一瞬间简直惨不忍睹,好在味道确实不错。
众人坐在光秃的梅树下边吃边喝,也算是别有一番滋味。
开吃没多久,于曦皱眉问:“安浩不是去了水电三局?”
“咳咳咳——”
“嗯嗯!”
满桌子的眼神各种乱飞,其中有几双仿佛在质问于曦,为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今见山却笑了笑:“上不上岗的今儿也是周末。”
“铂钰,他在里头什么职位?”于曦问。
明明才问过的问题又问一遍,这下再愚钝的人也知道要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