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垂下手抚上手腕,伞慢慢抬起,今见山咬着嘴角后退一步:“行,我知道了。”
该判一个寻衅滋事的罪名,可挑衅的对手太了解他了。因为回回占不到上风,所以心痒难耐又乐在其中。
他让游弋帮助他迷失自我,所以从一开始就是请君入瓮又作法自毙。
回到屋子,今见山换了套居家服,光着脚往长廊尽头的屋子走近。
四面遮盖的暗室里没有红光,只两束白光照亮小片空间,一束来自台灯,一束来自电脑。
手机响了,今见山摁下接听又打开免提,电话那头没说话只是笑。笑声里包含了很多意思,最明显的是一种默契。
今见山嘴角也噙着浅浅的笑,他取走灰色又拿过深一点的拼上去。
“就不怕这东西落他们手里?”
“不是没有?”
于曦笑骂了句脏话:“照你的性子不至于扔吧,但绝对不会隔一个桌子专门递我手里,再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人。”
“比骂脏话还难听。”今见山失笑地摇头。
“知道李棠刚问我什么?”于曦啧啧两声,“于警官休年假?”
“你怎么回?”
“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刀插准了,升官发财也指日可待了。”于曦说。
今见山可惜道:“听起来像是暗示我,看不到金刚钻不如明码标价,毕竟我现在有的是钱。”
“瞧瞧有钱人的身板儿多硬,行啊,往后兄弟的油钱你包了。”
“不如买辆四个轮子的车。”
“能不见一回说一回?”
“闲了跟李棠聊聊摩托车。”今见山适时打住,“看完了?”
电话里隐约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于曦说:“不是一个两个问题,看来你从一开始就觉得蹊跷。”
“他这种情况不可能做到彻底遮盖。”今见山又拼一块浅灰色上去。
“没错,退一万步是全世界最牛逼的催眠师,可要面对的人同样是一个智商很高的人,所以无论怎么看都是最差的治疗方案。”于曦说,“那么问题来了,老游知道么?”
今见山没有隐瞒:“他的提议。”
“一个医生不会被患者牵着鼻子走,从这儿就出现了问题,难怪你觉得蹊跷。”
“有没有发现?”
“你听这段儿。”
于曦念道:“廊檐的边角隐藏进了夜色中,吹落的树叶从两扇窗前飘落,远处马路上有越来越远的声音。”
“不是环境指定?”今见山问。
“廊檐是指定,夜色是黑暗,落叶是萧条,两扇窗户暗示了闭合状态,越来越远的声音是汽车驶离,也就是消失。”于曦问,“这些给人什么感受?”
今见山目无焦距地看着色块盒子,边思忖边说:“孤独、沮丧、等待、失去。”
“这些词儿可以归类到哪种感知?”
“痛苦。”今见山不假思索地回。
于曦叹了声气:“换个词儿也就是破灭,再细一点儿属于精神上的折磨和疼痛。如果是遮盖记忆,诱发痛苦反而会加大难度,再说九曲十八弯的完全没必要。”
“有结论?”
“先说说,这东西怎么来的,”于曦调侃,“给老游那屋装了监控还是窃听?”
今见山继续寻找色块:“家属要一份治疗录音不过分吧?要是没猜错,今天的内容可能会变简单了。”
“特意把完整内容打印在后面,绕这么大一圈儿防的是谁不言而喻了。”于曦没有拆穿反而戏谑道,“不过连医生也不信任是不是过分了?”
今见山轻笑了声,像是喃喃自语般说:“我连自己都不信。”
“那边儿不能直接查?”于曦疑惑地问。
“健康档案上只写了心理治疗,没有详细内容说明什么?”
“删了?”
“为什么删?”
“怕你查。”于曦回答完又自问,“为什么怕?因为隐瞒的本身就存在问题。”
“档案是在二月调的,那时候谁会怕我查?”今见山说,“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记录在档。”
于曦接上:“任何一种治疗必须都要有记录,所以是手记档案。”
“嗯。”
“那你查方医生了么?”于曦问。
今见山:“说是游弋上一任心理医生的学生,留学生,具体手伸不了那么长,不过从回国后的奖项来看确实很出色。”
“那上一任心理医生呢?”于曦问。
“原先的心理医生因为身体原因把这事儿交给了方医生。”
电话里沉默下来,今见山没有打扰一个侧写师去理清思路或思考。
上回踢翻小桌致使拼图散了一地,不过没有破坏到完全零散的程度,所以再拼起来没有第一回那么费劲。
今见山细细端详拼出来的部分,就听手机里问:“见山,拼图还在你手里吧?”
今见山停下手里的动作,于曦说:“到乔纳尔的当晚听到你打......”
“你说你知道,知道什么?”今见山打断。
电话里沉默下来,今见山摩挲着凸出的圆角去回想乔纳尔那晚。
他们从帐篷出来遇到正往下滑的于曦,原地站定的时间足够滑下去。山坡算不上多长,滑雪托迁的速度并不久。
他回到帐篷的时候没有看到于曦,出来给李棠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回到房车游弋坐在沙发上,毛巾遮住的头发潮湿,手凉的渗骨头。
拼图咔哒掉在桌子上,今见山两手按压上太阳穴:“游弋那晚......”
等了半晌都没有下文,于曦低声帮他补全:“嗯,他出现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