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就绪,初暒猫着腰远离成非所处这片低洼后,直起身子昂首阔步的走向林中那片火光。
“哭什么哭,老子耳朵里都要被你哭出茧子了!”
一个身材魁梧、声如洪钟的胖土匪挥舞着大刀,焦急地来回转悠,“这是怎么回事,以男娃家的脚力不至于这么久还不见回来啊,老大!该不会是咱们放跑的那小子害怕不敢再来吧!”
被称作老大的土匪瘦小、眼中却满是精明,他潇洒的靠在巨石前,幽幽道,“着什么急,就算跑了的小子不回来,只这个小胖子一人身上的东西和这匹马也不枉咱们今日花费的功夫。”
陈家宝腆脸眯着眼讨好一笑。
“也是,绑在寨子里的那个老道士算的还挺准,他掐准今日此处有肥羊,嘿,还真有!”胖土匪不想再等了,“既没空手,要不然咱还是先回吧,总在这儿耗着也不是个办法。”
“那这一百两怎么办?”
白白让他们等了许久,胖土匪恶狠狠地看着两个肉票,“不各自卸一条胳膊,都对不住我今日浪费的光景!”
他挥着手中大刀就要砍过去,瘦土匪见山林中像是有一个人正朝着这边走来,他出声叫停同伙,又说一句,“来了。”
顺着土匪们的目光,陈家宝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眼前,他用力眨巴了一下眼睛,险些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栗铜哭的正凶,忽然感觉身旁的陈家宝用脑袋碰了碰他,刚要去看他想干嘛,一抬头也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人。
初暒背着包袱走到火堆前,佯装疲惫道,“两位大哥,我便是来接那两个不长眼跑到您地盘上撒野的小子的,山里头路不好走,让两位好等,真是对不住啊。”
她穿着男女干活时都能穿的短衫长裤,头上挽的是男子发髻,声调略高,像是还没变声的少年,可这身量体型跟下午遇上的男子并不相同。
“我二人放走的小子似乎不是你。”瘦削土匪狭长的眼睛辨认着这个灰头土脸看不清长相的人,他警惕问,“你到底是何人!”
知道顶替不了成非,初暒胡诌说,“被您放回去的那个小哥被吓狠了,一进门只将前因后果说完就闷头倒地,直到我出门时还不见醒呢,家里人忧心两个孩子安危,于是托我带着银子前来赎人,是不是同一个人都不打紧,银子都长一样就成,您说对不。”
胖土匪狐疑的抻着脖子看向初暒身后,确认没有人跟来后才道,“银子呢?”
初暒拍了拍肩上的包袱,“这儿呢。”
她说着就要走过去将包袱递给他们,瘦土匪连忙将大刀横在两人之间,用刀尖指了指地,“将包袱搁在地上。”
“哦哦好。”
初暒慢慢弯腰,左手将包袱放在地上,右手则用包袱挡着在自己的小腿上蹭了一下。
见这人十分配合,胖土匪用刀挡着,绕过初暒侧着向地上的包袱走去。
趁他侧步,瘦土匪也注目望着包袱时,初暒悄悄往陈家宝与栗铜两人站着的地方靠近,路过火堆时,她一抬脚,小腿上绑着的泥土布包便随之脱落到了火堆之上,本就快要燃尽的木料此时也没有余劲儿燃烧,只能忽明忽暗的闪烁挣扎。
火光忽闪,瘦土匪心中一跳,他刚准备大叫不好,四周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自己绑在腰间刀鞘中的刀也被人猛地抽出。
初暒的双眼已经提前适应好黑暗,她用大刀劈开绑着陈家宝和栗铜的绳索,低声道,“不要出声,快往马背上跑!”
陈家宝和栗铜已经被绑在林间这片空地好几个时辰,所以只借着月光他们也能很快摸索到拴着马儿的位置。
火堆旁的动静不小,胖土匪听见了却一心只想去找那一百两白银,他好不容易在黑夜里找到包袱,将其扒开后却只摸到了几块破烂砖头。
“娘的!上当了!这小子用砖头诓我!”
他这一声,竟将林中飞禽全部惊起,瘦土匪听见这话也气得牙痒痒,手中没了兵器,他便捡了石头去拦正在解马缰绳的两人。
陈家宝与栗铜早已翻身上马,却无奈扯不开缰绳,眼看瘦土匪石头已经快朝自己这边砸来,他们刚准备抱头去挡,忽然听马儿嘶鸣一声,前脚腾空一跃,一用力就将缰绳挣脱开来,奋力往前跑去。
陈家宝惜命,死死地抱着马脖子不松手,栗铜坐在后面抱着陈家宝竟也坐的稳稳当当,他趁乱回头才发现,原来是初暒将大刀戳在了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拼了命的在林间冲刺,陈家宝在疾驰中捏住被扯断的半截缰绳使劲儿调转,直到他们瞄准了直奔安南山的方向,方才策马离去。
眼看两个肉票逃走,自己又被人当做傻子一般诓骗,在黑夜中的蒙面土匪心中大怒,他们一把扯下遮脸面巾,围着手无寸铁的少年咬牙切齿的走了过来。
胖土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独自闯来坏我好事!想当英雄,那我就送你到阎王殿里去当!”
摘了面巾就是要灭口,双拳难敌四手,初暒躲过胖土匪迎面砍来那刀,躬身敏捷地从两人之间的缝隙穿过,撒腿就跑。
瘦土匪脚力不好,他追不上初暒,只能远远落在两人身后,而胖土匪虽胖,身手却十分灵活,他提刀紧跟着初暒,在这黢黑山间好似一位拎着大刀索人性命的黑无常。
虔来山地势复杂,初暒从来没有来过,她顺着小径有路就钻,可跑着跑着竟发现前方无路可跑。
面前是一片悬崖。
身后的胖土匪见她止步,乐得哈哈大笑,“你怎么不跑了,倒是跑啊!省的老子这宝刀见血了!”
跑不了就不跑了,初暒回头盯着他,甚至还朝他走了过去。
那胖土匪见这人走投无路却仍不见惊慌失措,一时也有些摸不准她的道行,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可转念又记起自己才是执刀之人。
他也不废话,挥着手中大刀就朝初暒劈来,而初暒右手在后腰一摸,也向他冲跑过去,两人侧身而过时胖土匪眼中闪过一瞬不可思议,然后重重径直倒地。
插在腹中的尖锐竹篼已不见原色,鲜血顺着竹篼轮廓长流不止,他仰在地上指着初暒,“你们中北少年也会如此杀招……你…你…”
你们中北?
初暒眼中起了寒光,她半跪从胖土匪腹中抽出竹篼,竹枝纠缠着血肉发出咯吱之声,那胖土匪脸上已经痛的扭曲变形,可初暒像是没看见似的将竹篼尖锐一头在他喉间摩挲,冷声质问,“竟是南夷人?”